夜幕降临，校长办公室内弥漫着暖黄的光晕。壁炉里火焰低语，空气中飘散着蜂蜜公爵糖果的甜香和旧书页的温厚气息。福克斯在栖枝上梳理着羽毛，偶尔发出轻柔的鸣叫。
房间一角的书桌旁，格林德沃正用手指轻轻敲击着一本厚重的、封面印着复杂家徽纹路的古籍。莫法坐在他对面，背脊挺得笔直，红发在灯光下如同淬火的铜丝。她面前的羊皮纸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解，笔迹锋利而清晰。
“理解‘责任’与‘权力’的共生关系，不能只停留在理论上。”格林德沃的声音比平日授课时低沉一些，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你必须看到链条的每一个环节——从决策到执行，从承诺到代价。现在，告诉我，如果你处在1927年的巴黎，面对国际巫师联合会的围剿，你会选择保全追随者，还是保全理念？”
莫法的蓝金异瞳在灯光下微微收缩。她没有立刻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羽毛笔的尾羽。几秒钟后，她抬起眼：“我会选择第三条路——让追随者成为理念的延伸，而不是代价。”
格林德沃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他没有评价，只是将古籍翻到下一页。
不远处的地毯上，阿萨利斯盘腿坐着，手里拿着一根逗猫棒似的、顶端缀着闪光鳞片的细棍。福克斯饶有兴致地俯视着，霍斯则停在沙发扶手上，歪着脑袋，银色的尾羽轻轻摆动。新加入的克里斯——那只曾在世界杯赛场上救下阿萨利斯的凤凰——正小心地靠近阿萨利斯摊开的手掌，喙里衔着一颗亮晶晶的、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玻璃珠。
“嘿，看这个！”阿萨利斯低声笑着，轻轻晃动手里的细棍，鳞片反射出彩虹般的光斑。三只凤凰的目光同时追随着光斑移动，场面有些滑稽，又格外温馨。他的右手臂还缠着薄薄的魔法绷带，动作间仍能看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但笑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明朗。
壁炉另一侧的扶手椅里，邓布利多和莱尔兰纳共享着一盏落地灯的光亮。莱尔兰纳蜷在宽大的椅子中，膝盖上摊开着那本《高等炼金术原理与实践》，羽毛发卡别在耳侧。邓布利多偶尔侧过头，手指轻轻点在他正在阅读的段落旁，用几乎耳语的声音解释某个法阵的能量流转节点，或者某种稀有材料的特性替代方案。
“月长石粉末的稳定效应，可以用经过三次月相循环净化的珍珠母贝粉部分替代，但调和时必须在月光下进行。”邓布利多的声音温和，“你可以在西塔楼顶层找到合适的窗口——费尔奇先生通常不会在满月后的第一周检查那里。”
莱尔兰纳点点头，在书页边缘记下一行小字。他的神情专注，银色长发从肩头滑落，在羊皮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声、羽毛笔的沙沙声，以及壁炉柴火轻微的噼啪声。但邓布利多的目光，却不止一次地从书页上移开，落在他身侧这个日益成长的少年身上。
灯光勾勒出莱尔兰纳侧脸的轮廓——那逐渐褪去稚气、显露出清晰下颌线的弧度，那专注时微微抿起的唇，那垂眸时长睫投下的扇形阴影。每一次凝视，邓布利多心中那隐隐的不安便加深一分。太像了。不是五官的完全复刻，而是一种神韵，一种气质，一种在时光中沉淀下来的、安静而坚韧的东西。
记忆的碎片无声翻涌：1943年，黑湖边，那个自称莱兰·格雷夫、有着灿烂金发和湛蓝眼眸的年轻教授，微笑着接过新生的名单，目光在“汤姆·马沃罗·里德尔”这个名字上停留了片刻；1975年，走廊拐角，化名兰斯·洛伦、银色长发束在脑后的魔法史教授，正用魔杖变出微型幻景，向一群五年级学生展示妖精叛乱的战场，侧脸在窗光下有种透明的质感。
那些画面与此刻眼前的重叠，交织，几乎让邓布利多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时间是个圆环，还是个螺旋？命运是否早已写好了剧本，只等角色依次登场？
“父亲？”莱尔兰纳忽然抬起头，蓝金异瞳里带着一丝疑惑，“您刚才说……珍珠母贝粉需要‘哀悼者的眼泪’作为催化媒介？书上写的是‘初生露水’。”
邓布利多猛地回神。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走神时说了什么。“哀悼者的眼泪”——那是莱兰·格雷夫在某个深夜的办公室闲聊时，提到过的一种偏门炼金配方，用于加强记忆类魔法物品的效力。那本《高等炼金术原理与实践》里绝不会有这个记载。
“……是我记混了。”邓布利多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蓝眼睛深处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澜。他轻轻拍了拍莱尔兰纳的手背，“用初生露水就好。抱歉，我有点累了。”
这时，莫法合上了面前的书本，羽毛笔搁在墨水瓶旁，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她完成了今晚的课业。
“父亲，爸爸，”莫法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袍子，“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地窖了。”
阿萨利斯也小心翼翼地将细棍放在一旁，三只凤凰似乎也感受到了离别，福克斯飞回栖枝，霍斯轻盈地落在莱尔兰纳肩头，克里斯则拍了拍翅膀，落在阿萨利斯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上。
格林德沃点了点头，目光却投向邓布利多，灰眸里带着询问。
邓布利多没有看格林德沃。他的目光落在已经合上书、准备起身的莱尔兰纳身上，沉默了几秒，然后轻声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莱尔……今天留下来陪陪我吧。”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莫法和阿萨利斯同时停下动作，诧异地看向邓布利多，又看了看莱尔兰纳。格林德沃微微挑起了眉，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稍稍前倾，视线在爱人和儿子之间来回扫过，像是在评估什么。
莱尔兰纳也愣住了，他眨了眨眼，肩头的霍斯轻轻啄了啄他的耳朵。
“爸爸？”莱尔兰纳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只是说说话。”邓布利多笑了笑，但那笑容里有些莫法和阿萨利斯看不懂的东西，“很久没有这样了。”
莫法最先反应过来。她看了一眼格林德沃——后者对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向莱尔兰纳，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那我们先回去。莱尔，明天早餐见。”
阿萨利斯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被莫法轻轻拉了一下袖子。他挠了挠头，对莱尔兰纳露出一个“你保重”的笑容，又对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道了晚安，便跟着莫法离开了办公室。石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合拢。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三人……和三只凤凰。
格林德沃没有离开他的座椅，只是换了一个更放松的姿势，手指交叉放在腹部，安静地看着。霍斯从莱尔兰纳肩头飞起，落到福克斯旁边的栖枝上，克里斯也跟着飞了过去，三只凤凰挨在一起，像是也在等待什么。
莱尔兰纳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袍子边缘。他隐约感觉到，父亲今晚的挽留，并非一时兴起。
邓布利多拍了拍身旁沙发空出的位置。莱尔兰纳走过去坐下，身体有些僵硬。邓布利多伸出手，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掠过发丝时，带着一种近乎眷恋的细致。
“长大了。”邓布利多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他的目光描摹着莱尔兰纳的脸庞，那眼神复杂极了——有骄傲，有慈爱，还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忧虑。“有时候我看着你，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又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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