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姚纤觉得眼前地女人是可怜的，她跪在雪地上，曾求过死，没死成，便变了一副模样，昔日套着坚硬的壳，将最柔软的自己塞在起其中，现在确实一个柔软至极的女人，泪眼汪汪地盯着姚纤.
“无论如何，我去帮你问一问，兴许愿意呢。”
话落，姚纤转身就走，寒冷的冬风刮着她的脸，她吸吸鼻子，朝着充满岁月痕迹的长门宫迅速走去。
天冷，甬道走动的公公太监并不多，偶尔看见一个，会主动朝姚纤行礼，三三两两的，更多的是守在无人的宫殿，做着日常的清洁打扫，便寻了处空地且不寒冷的地方坐着消耗漫长的时间。
长门宫仍旧冷冷清清的，自从陛下苏醒，宫中乱七八糟的人几乎都消失了，推门走进长门宫，就看到一主一仆正在堆雪人，听到开门声先是诧异，看到是姚纤，冯芝久疑惑：“姚纤？”
“臣女见过娘娘，冒然前来，不打扰吧？”
“来都来了，还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快进屋，烧了炭，怎么也暖和些。”冯芝久唤着，又吩咐如画去准备热茶与糕点。
两个女人在一张方桌旁坐下，姚纤这才注意到冯芝久的变化，她开始打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用一根红色的长带绑在身后，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今日怎么想着来找我了？”
茶壶上了桌，冒着热气，有一股甜甜的茶香味，冯芝久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放到姚纤面前，方才开口问。
碧绿的茶杯装着浅绿的绿茶，一闻便觉浑身透爽，之前来，长门宫不像是能拿得出这种茶的感觉。
“那老匹夫最近越发大胆了，悄悄咪咪送来的，”看出她的疑惑，冯芝久出声解释，“就是这过冬的炭，以前虽然也送，但勉强够用，还是算着日子用，现在送的也多了些，像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他定会打赢一般，也不想想二十年前输得有多惨。”
饮一口茶，姚纤睁眼看着眼前风韵犹存的女人，出声说：“我来这儿就一件事，你想不想见王珍芳？”
冯芝久拿茶的手一顿，茶杯里的水也随之溢出，烫得她哀嚎一声，脸色复杂，像是想起什么般，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泪水比声音先一步来临，最后她终于开了口：“你说什么？”
“娘娘，贵妃她想见你，就在昨日，她差点儿自杀死亡，是臣女将她从地狱中拉了出来。”
“哈哈哈，王珍芳，你竟然还有今天。”冯芝久大笑出声，眼泪却流得更加猛烈，如画赶紧拿了几块柔软的帕子替她擦泪。
“郡主，您就别说笑了，贵妃娘娘怎么会愿意见主子呢，当年闹得那么不愉快，就差一步，主子……”
“闭嘴，我说许多次了，若不是她在前面挡着，我早就死在23岁那年，别总提起她，全是恨，若非她，就连陛下可能也死了。”
尘封的往事稍稍揭开了一层纱，姚纤就这么坐着，看似简简单单的过去，全是不简单的过去，只因为无人提起罢了。
她静静的看着冯芝久，问：“那娘娘可还愿意见她？”
“自然愿意，可她知道来长门宫见我，意味着什么吗？”
终归是于心不忍，冯芝久说完，便拿了块桂花糕吃，沉默的过程中，姚纤总看着她的身体止不住颤抖，偶尔会举起手擦掉眼泪。
那段过去姚纤并不清楚，看到两个女人的反应，定是一场悲惨的人祸，最终她叹口气，徐徐说着：“贵妃为了见你，跪着求我的。”
“她不想活了吗？这皇宫全是王传今的眼线，若是发现我还活着，二十年前的事情败露，她拿什么去反抗？手上沾了那么多条命，日日夜夜睡不好，倾尽所有都还不上的人命债，死了也……”
话说到这儿，姚纤继续说着：“她想见你。”
那一刻，冯芝久听到心在说话，惨然一笑：“她要是不怕死，就来吧，我在这儿等着。”
一阵风吹过，从窗口刮进屋子，冯芝久将凉掉的茶喝下，笑道：“终归是到这个时候了。”
姚纤听不太懂，起身行礼：“我这就带贵妃来，放心，不会被发现的。”
半个时辰后，姚纤出现在云雀宫，后宫那么大，就这么两个女人，其他的要么死了，要么在冷宫，对外来说，皇帝就皇贵妃一个女人，传闻、谣言全在说皇帝的痴情。
进了云雀宫，姚纤一眼就看到穿一身红站在雪地上的王珍芳，她好像是死了，只是灵魂还在躯壳中，瞧着姚纤，勉强露出笑容：“你来啦，姐姐她怎么说？”
“她说，你若是不怕死，大可以去。”
“走吧。”
姚纤沉默了，眼前的女人与初次见面时完全不同，脆弱到极致，仿佛一阵风刮过，她便会随风消散般。
“走吧。”
王珍芳再次出声催促，姚纤微微愣住，随后走到她身旁，轻声道：“得罪了。”
她将王珍芳背起，感觉很轻，连一张桌子的重量都不如，心中讶异，面上却不敢想，撑到现在，应该是拼尽全力了吧。
王珍芳将头放在姚纤肩膀上，轻轻说着：“其实，杀一个人，我也想死，他们拿李颉的命威胁我，那可是我唯一的孩子啊。为了惩罚自己，我便拿匕首一刀一刀地割，看到血流出，感受到他们死时撕心裂肺的疼，我也不肯做罢。为了李颉，我只好活着，可是李颉被教坏了，人命在他眼中不那么重要了，他既然被教成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呢？倒不如下地狱感受十八层的痛苦吧。”
虚弱无力的声音，说了这么多话，便狠狠咳嗽起来，姚纤感受到脖颈地湿热，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一味保持着沉默，耳边是冷冷的风声与湿热的呼吸声，身上的人轻得不用手感受存在，就仿佛不存在了一般。
走到长门宫，王珍芳忽然低声啜泣起来，泪水顺着姚纤的脖颈流进身体，忍着不适，姚纤推门走了进去。
大雪飘然而至，冯芝久换了一身纯白的衣裳，盯着姚纤身上的王珍芳，轻声说着：“妹妹，好久不见。”
姚纤将王珍芳放下，她便奔跑着跑到冯芝久面前，笑着：“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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