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纤站在屋檐下,原以为是仇人,原来是姐妹,兜兜转转见了一面,心中无限惆怅,她寻了处空位坐下,静静看着两个女人拥抱。
“姐姐,你廋了。”
“总比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好吧,”冯芝久拉着昔日好姐妹的手往屋里走,“太子出事儿了吗?”
果然是姐妹,一瞬间抓到重点。
“他要是出了事,我心中倒好受许多。”王珍芳惨然一笑,牵着冯芝久的手走进屋子,两人的背影一红一白,在大雪之中格外耀眼。
如画在一旁煮茶添炭,姚纤便在另一边坐着,寻了处小床,躺了上去,隔壁传来两姐妹聊天的声音,她则支着下巴一点点地听。
“好姐姐,我对不起你。”王珍芳又一次道歉,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冯芝久,恍若隔世。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若不是你,我早死了,王太师当初可是打算造反的,你是杀了很多人,可你也救了很多人,不是吗?”
“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自己折磨自己,我是否心狠手辣,你比我清楚,原一颗心放在李颉身上,可他被父亲教坏了,人命在他眼中就是路边的一根野草,是死是活他无所谓。”
冯芝久疑惑,这些年关在长门宫中装作已经死了,可李颉杀人这件事这么大,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听不着,更何况李颉身为太子,仁德名声在外,也没传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王珍芳怎么就这么说了?
冯芝久疑惑,王珍芳喝茶就像喝酒一样,将心底压的所有事一下子全部倒腾出来:“他杀了人,若是个对手我不会说什么,自古以来权力争夺不都是你死我活吗?那些所谓的律法所谓的规矩不过都是用来束缚寻常老百姓罢了。”
一杯茶下肚,王珍芳自顾自地聊开了:“死的是一个女人,死不见人,活不见尸,我知道她死了,却假装她不存在,就在昨夜,我喝了堕胎药,恍惚间看见那女人正在妙龄时,笑意盈盈地看着我,问我当真同意她与李颉的事,可是我同意有什么用?明面上我是李颉的母妃,实则所有事都是父亲做主,所以她死了。而我至今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姚纤忽然起身,一个女人,消失地无影无踪,她打算出去问问,后又觉得不太合适,便拉了凳子坐在屏风后,竖着耳朵听。
“这些事我怎么都没听说过?”冯芝久插了一嘴。
“我也没听说过,可笑吧?”王珍芳笑出声,没多久开始咳嗽,身体亏空眼中,像一个将死不死的人儿,“最近有人在调查东宫裕华殿曾经住着的那个女人,我原以为是李颉放人出了宫,没想到是将人弄死了,那个女人当时肚子里还有孩子,我一直查呀查呀,追查到珍宝局,女人原在珍宝局干活,因长相气质出众吸引李颉的注意。”
不知不觉中,姚纤紧握着双手,若不是指甲死死掐进肉中,她被疼到回神,又静静看着烛灯下一个女人朝另一个女人倾述藏在心中的事,说话的女子身体似乎在变透明,若不是嘴一直动着,姚纤会认为她正在慢慢死去。
对面,冯芝久双手紧紧抓住茶杯,偶尔眨眨眼,伸出一只手想拍拍眼前女子的手背,最后顿住了:“如此秘密之事,被掩藏得那么好,你又如何得知的?”
“我问的,只因曾经好奇过,没有深究,没想到是死了,死不见尸那种,前些日子我也去看了姚思?,她同我讲了好多事,包括李颉不给她饭吃,饿死了她身边许多的伺候的,现在也就剩下个药香了,那孩子爱李颉爱得生死不顾,如今提起李颉,就像提起一个仇人。”
冯芝久眨眨眼,小心地盯着王珍芳,李颉说得上王珍芳完成信仰的希望,若不是他,她不会活到现在,一边挣扎一边假装活得光鲜亮丽。
陛下可能没兴趣了解王珍芳是怎样一个人,当初王家打算造反,是她主动泄露消息,才没让王家成功,于是陛下与王家拉拉扯扯到现在,谁都没长期占着上风,可是他们老了,不知何时就闭眼长眠于地下。
很长时间的沉静,姚纤见她们没说话,便从屏风后走出来,轻声说:“娘娘,你兴许听过那个女人的名字,她叫秋言,而寻她的正是我,她尸体在什么地方?她的姐姐正在找她。”
一件事就这么有了联系,姚纤站在桌前,烛光照亮了她一半的脸,明灭之间,三个女人的呼吸忽然消失,再次听到呼吸声,是王珍芳先笑出声:“抓了李颉问吧,后宫很快会变天了,姐姐,我回了,你一定要保重。”
像是在预告什么,冯芝久笑不出声,看着眼前这消瘦的女人,她强忍住心中难受,挥挥手说:“再见。”
姚纤打算送王珍芳回去,被拒绝:“别送我了,我想自己走回去。”
这雪下得越来越大,大到眼睛看不清前方的建筑,姚纤想拒绝,被冯芝久抓住:“妹妹想自己回去,就别强求了。”
那一抹红色消失在长门宫宫门,冯芝久忽然又出了声:“纤纤,你知道吗?小芳曾说过,死前拼尽全力都要见我最后一面,那是二十年前,我假死之前她说的。”
过去,现在,将来,我们从不会预言未来,姚纤在心底说着,注意到身旁瑟瑟发抖的冯芝久,转头看去,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哭了,双手抱着手臂就那么静静的哭着,没多久浑身开始抽搐,如画在一旁拼命安抚,却也是泪流满面。
那片洁白的雪上躺着一抹红色,死时她是笑着的,眼角挂着泪已起冻,被人发现时,是在去承天殿的路上,风一吹,雪花便落在红色的厚袄子上,是一名小太监发现她死了,吓得手脚失去控制,呆坐在地上,大声喊:“死人了!死人了!”
第一个听到声音的是黄恙,她从承天殿飞奔而来,看见地上的一抹红色,脸上被雪花覆盖,伸手将她脸上的冰与雪往旁边赶了赶,看到皇贵妃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如今灰白僵硬,瞬间愣住,伸手探她的生命特征,却是真的死了,嘴角带着笑容,死对她来说更像是解脱一般。
李云山缓缓走到黄恙对面,蹲下身将王珍芳抱起,喉结上下移动,最后叹一口气:“昭告天下,皇贵妃王珍芳死了。”
他将王珍芳抱进寝殿,放在床上,还盖上了被子,二十年前,她为了护住自己与皇后,更为了李忝能成功离京,周旋在王传今与皇宫之中,那时她杀了很多人,也为了赎罪伤害自己,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的皮肤便是证据,可最后还是撑不住了,打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此时正手忙脚乱地往承天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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