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数十艘登陆艇在近海搅起山崩海啸般的白浪。
船头一次次重重砸进水里,飞溅的浪沫甚至能打湿百米外岸边观察哨的墙垛。
海面上,数不清的“海蜂”突击艇织成了一张狂乱的网,拉着刺耳的尖啸,毫无章法地来回穿插,进行着所谓的“抗饱和攻击演练”。
天空被撕裂。
歼-20的改进型号“应龙”战斗机,正进行着超低空掠海飞行。
音爆的闷响一声接着一声,沉重地捶打着每个人的心脏。
整个福建沿海,彻底化为一座喧嚣、狂暴的战争熔炉。
美军观察组的戴维斯上校,放下了高倍望远镜。
他脸颊的肌肉在轻微地跳动。
“上帝……”
他身边的副官喉咙发干,声音细若蚊蝇。
“他们这是要把太平洋煮开吗?”
戴维斯没有回答。
他的视线死死锁在远处沙滩上。
那个站在坦克顶上,挥舞着手臂,用一个铁皮大喇叭疯狂咆哮的身影。
“都他娘的是软脚虾吗!速度再快点!没吃饭啊!”
“防空炮手都死了?给老子把天上的苍蝇打下来!演习都打不中,上了战场就是给老子丢人!”
李云龙的吼声,即便隔着数公里的海风,依旧带着蛮横的穿透力,扎进人的耳膜。
戴维斯揉了揉耳朵,一股深切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向华盛顿递交的报告里,用了一个词。
“颠覆物理学”。
不到七十二小时,一支足以发动诺曼底登陆级别战役的庞大舰队,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从无到有。
“他们真的要强行登陆。”
戴维斯的声音干涩。
“以这种规模和士气,日本人的‘焦土’计划根本拦不住他们,这会是一场席卷整个日本列岛的血腥风暴。”
他无法想象,这支被仇恨与胜利喂养到极致的军队,一旦踏上日本本土,将释放出何等恐怖的能量。
……
与海滩上的震天喧嚣不同,后方的临时指挥部里,安静得能听见墙壁上地图被风吹动的微响。
赵刚正在一台便携式战术平板上,审阅着文件。
屏幕上跳动的,不再是兵力部署图。
而是一条条复杂的曲线和数据柱。
“战前应激反应评估”、“复仇情绪指数”、“群体荣誉感阈值”……
林浩提供的“思想钢印”辅助系统,无法读取思想,却能精准地量化一支部队的集体情绪。
此刻,那条代表“复仇情绪”的红色曲线,正以一个极其危险的角度,笔直地逼近顶端的警戒线。
赵刚的眉头锁死了。
门帘被轻轻掀开,一股伙房特有的油烟味混着饭菜香飘了进来。
一个头发花白、背脊微驼的老兵,端着一个搪瓷碗,一步一挪地走了进来,左腿似乎使不上力。
“政委,您一天没吃东西了,俺给您下了一碗面。”
是炊事班的王老根。
从长征路就跟着部队的老兵,一手伙头军的本事出神入化,一手大刀也砍翻过不少鬼子。后来腿受了伤,才彻底退到了伙房。
赵刚抬起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老王,又麻烦你了。”
他接过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
王老根没有走,搓着一双布满老茧和刀疤的手,嘴唇嗫嚅着,想说又不敢说。
“有事?”赵刚扒拉了一口面。
王老根嘿嘿笑了笑,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显得有些局促。
“政委,俺……俺就是想问问,这次打过去,是不是就……到头了?”
“嗯,快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王老根浑浊的眼睛里,骤然爆开一团骇人的光。
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整个人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赵刚大惊,碗都来不及放,连忙起身去扶:“老王,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王老根的膝盖像是钉进了地里,纹丝不动。
他抬起头,那张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脸上,此刻涕泪横流。
“政委!俺求您个事!”
他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生生刨出来的。
“俺们王家村,一百二十口人……当年让鬼子……给活埋了!就俺一个跑了出来!”
“俺的爹,俺的娘,俺刚过门的媳妇……俺一闭上眼,就听见他们在土里喊俺!”
“俺这辈子,没别的念想了!”
“就想……就想第一个!第一个踏上他娘的小日本的土地!”
“俺不杀人,俺也不放火。俺就用俺这双脚,替俺们村那一百二十口人,狠狠地踩一踩那片脏土!”
“俺要告诉他们,咱们来了!来给他们报仇了!”
说完,他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咚!
沉闷的响声,让赵刚的心脏都跟着一抽。
他扶着王老根的胳膊,只觉得那瘦弱的身体里,蕴藏着山一般的仇恨和悲凉。
他无法告诉他,部队不会登陆。
他更无法告诉他,这份血海深仇,将由一枚从天而降的神剑代为执行。
他沉默了许久,才用尽力气,将王老根硬生生搀扶起来,按在椅子上。
“老王,你的心情,我懂。”
赵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全军几十万弟兄,谁不跟你一样?”
“但是,你想过没有。我们打过去,是为了什么?”
王老根愣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
“是为了单纯的报仇,把我们遭受过的苦难,再施加给他们的妇孺老幼吗?”
“那我们和当年的鬼子,又有什么区别?”
赵刚的目光穿透了屋顶,仿佛看到了沙滩上那些正在欢呼、叫骂的年轻士兵。
“我们打过去,是为了砸烂他们的武士刀,是为了敲断他们的脊梁骨,是为了让他们世世代代都不敢再生出侵略的念头。”
“是为了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不用再像我们一样,在自己的土地上,被人当成牲口一样屠杀。”
“我们这一战,是为了和平。”
“为了以后,再也没有战争。”
王老根呆呆地听着,眼中的狂热和戾气,在赵刚温和而坚定的声音里,一点点褪去,最终化作了无尽的茫然和悲怆。
赵刚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仗打完了,我亲自带你去。”
“带你去东京,去他们的皇宫门口。到时候,你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
夜色深沉。
一支挂着“后勤油料运输队”旗标的特殊车队,在段鹏和龙牙大队的亲自护卫下,悄无声息地驶入了一处被列为最高禁区的山谷。
这里,远离了海岸的喧嚣。
十几辆巨大的、伪装成油罐车的重型卡车,在预设的阵地上一字排开。
林浩和一群穿着白色无菌服的技术专家,正在紧张地忙碌着。
没有口号,没有命令。
只有金属部件精密啮合的微小声响,和电流通过线路的细微蜂鸣。
巨大的伪装油罐被打开,露出的不是油料。
而是一节节闪烁着金属光泽,充满了科幻感的导弹部件。
魏和尚扛着一挺通用机枪,守在一个洞口,看着那些专家如同拼装一件最精密的艺术品般,将那些庞然大物组合在一起,忍不住小声对身边的段鹏嘀咕:
“队长,这玩意儿……真能一下干到他老家去?”
段鹏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夜视仪,一遍遍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寸山林。
他的任务,是确保在“天罚”降临之前,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这个山谷。
他知道,他们此刻守护的,是这个民族压抑了百年的怒火,是终结这场战争的唯一钥匙。
……
海滩上,喧嚣的演习终于告一段落。
李云龙跳下坦克,接过警卫员递来的水壶,一口气灌下大半。
“他娘的,嗓子都快喊哑了。”
他抹了把嘴,脸上却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得意。
“老赵,你看我这戏,演得怎么样?奥斯卡那帮洋鬼子,是不是得给老子颁个奖?”
赵刚走了过来,神情却有些严肃。
“老李,弟兄们的情绪,有点太亢奋了。”
“亢奋点好啊!上了战场,嗷嗷叫着往前冲,鬼子看了都得尿裤子!”
“我怕的,就是这股劲儿用错了地方。”赵刚摇了摇头,“我刚跟老王聊过,他的想法,代表了部队里大部分人的心声。这股仇恨,不疏导好,会出大问题。”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收敛了。
他沉默了片刻,把水壶扔回给警卫员。
“你说的对。”
“咱们是人民的部队,不是土匪。报仇,也得讲究个报法。”
他看向赵刚。
“这事儿,你比我懂。你来安排。”
赵刚点点头。
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兵神色紧张地跑了过来,递上一份刚刚破译的绝密电报。
电报很短。
只有两个字。
赵刚的瞳孔,在看到那两个字的瞬间,猛地一缩。
他将电报递给李云龙。
李云龙看完,咧开嘴,笑了。
那笑容,灿烂得如同此刻天边,即将喷薄而出的朝阳。
电报上,是来自“灯塔”最高指挥部的最终指令。
【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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