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工具派”联合抵御尸潮的“胜利”,并未给燕京基地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像在每个人心中埋下了一颗冰封的种子。那种基于冰冷计算的“合作”,比赤裸裸的敌意更令人不安。基地内部,暗流涌动得更加剧烈。
老陈的工坊里,气氛降到了冰点。当后勤部门要求他利用“工具派”战后“留下”的一些特性金属残骸(疑似从被消灭的“原生派”身上回收)来制造工具时,他第一次明确地拒绝了。
“我用敌人的骨头做弩箭,用废墟里的钢铁造子弹,但让我用那些…东西的残躯来打造我们赖以生存的工具?不行!”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眼神扫过工坊里每一个低头不语的工人,“我们得有一条线!一条区分我们和它们的线!一旦跨过去,我们和那些只知道效率和生存的怪物,还有什么分别?”
这道无形的“线”,成了基地内部新的分裂点。有人视老陈为坚守人类尊严的脊梁,有人则私下抱怨他迂腐,置现实生存于不顾。
李潇的处境同样艰难。屏蔽剂的研发遇到了瓶颈,产量无法提升。分配时的不公感(尽管是基于岗位重要性)持续发酵。一名未被分配到屏蔽剂的平民技术员,在检修地下水泵时意外受伤感染,他在变异前的最后时刻,死死盯着李潇,诅咒道:“你们选了它们…放弃了我们…”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李潇心中。她开始怀疑,与“工具派”的任何形式的互动,是否本身就是在一点点瓦解人类内部的凝聚力。
秦风的状态时好时坏。在一次深度感知中,他带回了一个模糊却至关重要的信息:“‘工具派’…它们在尝试理解‘牺牲’和‘忠诚’…不是情感,是…这些概念带来的行为模式效益。它们在分析我们士兵在战斗中的自我牺牲行为,试图量化其…‘价值’。”
这个消息让指挥层不寒而栗。敌人不仅在模仿战术,更开始试图解析支撑人类文明的精神内核。
“工具派”的“互动”再次升级,方式却愈发令人毛骨悚然。它们不再满足于物资和样本交换,开始进行一种“行为艺术”般的演示。
它们在一个远离基地的废弃广场上,用“原生派”和普通丧尸的尸体,搭建起一个粗糙但结构清晰模仿人类古代战争纪念碑的构筑物。最顶端,放置着一只被它们自己处决似乎是犯了某种“错误”(可能是违背了协同指令)的“重装者”的头骨。
紧接着,它们驱赶一小群被特殊信息素控制的普通丧尸,让它们如同朝圣般,围绕着这个恐怖的“纪念碑”进行无意义的绕行。
“它们在模仿…仪式感?”林曼在分析侦察报告时,感到一阵荒谬和寒意,“它们在尝试理解并复刻那些能够凝聚群体、强化内部忠诚度的…非理性行为?因为它们自身缺乏情感,所以要用这种形式化的东西来替代?”
这种行为,比任何武器都更具冲击力。它表明“工具派”的学习能力已经触及了文明的深层结构,它们在试图用它们的逻辑,来理解和构建属于它们自己的冰冷“社会性”。
内部的张力终于突破了临界点。以老陈为首的部分“抵抗派”核心成员,无法再忍受这种与“怪物”为伍的状态,也无法坐视基地在“接触派”的引导下,一步步滑向他们认为的深渊。他们制定了一个极端计划——刺杀“工具派”在外围区域活动的一个重要“共鸣织网者”节点,以此彻底断绝与对方“合作”的可能,逼迫基地回到全面对抗的轨道。
然而,他们的计划还未实施,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那名之前被发现可能通过“驯化”病毒被动传递信息的年轻通讯兵,在接受了深度催眠和新型屏蔽剂测试后,于一个夜晚悄然失踪。他留下了字条,坦白了自己在无意识状态下,可能仍是一个不稳定的信息源,并决定自我放逐,远离基地。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那支秘密集结的“抵抗派”行动小组,在他们预定的集结地点,遭遇了“工具派”精准而冷酷的伏击。对方似乎完全掌握了他们的行动计划、人员构成甚至武器装备。战斗短暂而血腥,除了老陈因故迟到侥幸躲过一劫外,其余成员全部阵亡,死状凄惨。
消息传回,基地瞬间炸锅!
“是那个通讯兵!他临死前还是把我们卖了!”
“不!是‘工具派’!它们一直在监视我们!它们早就知道了!”
“李潇她们的屏蔽剂根本没用!我们中间还有‘眼睛’!”
猜忌和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些与“工具派”有过“接触”经历的人。李潇和林曼的实验室甚至遭到了不明身份者的冲击,设备被部分破坏。
就在基地内部陷入信任崩溃的混乱之际,真正的灭顶之灾降临了。
并非来自“工具派”,而是来自大地本身。一场剧烈的地震毫无征兆地爆发了!大地开裂,建筑崩塌,燕京基地赖以生存的坚固围墙,多处出现了足以让坦克通过的裂口!更致命的是,主要的地下水源管道被震断,储备粮仓也在坍塌中损失惨重。
天灾,瞬间将本就濒临崩溃的基地推向了毁灭的边缘。
而比天灾更快的,是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地震的余波尚未平息,无数被震动和基地内部混乱气息吸引的变异体——主要是残余的“原生派”和大量野生丧尸,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沿着城墙的裂口,疯狂涌入基地!
真正的末日景象降临了。不再是墙外的攻防战,而是绝望的巷战和肉搏战!
“所有能动的人!拿起武器!守住内环防线!保护妇孺撤退到核心堡垒!”李云鹏将军的声音在混乱的通讯频道中响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
士兵们、民兵们、甚至包括老陈这样拿起工具的老人,都与冲进来的怪物展开了逐屋逐巷的争夺。枪声、爆炸声、嘶吼声、哭喊声混杂在一起,整个基地化作了血肉磨坊。
李潇和医疗队的人坚守在临时手术室,外面就是激烈的交火线。她看着不断送进来缺胳膊少腿的伤员,看着外面那些与怪物扭打在一起用牙齿和指甲战斗的平民,心中那片关于“接触”与“共存”的理想图景,彻底碎裂了。在最原始的生存面前,一切理性的探讨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就在内环防线也即将被蜂拥而至的怪物潮水淹没,核心堡垒暴露在即的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起!
已经冲入基地的“原生派”和野生丧尸,突然遭到了来自它们后方的猛烈攻击!是“工具派”!
它们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城墙的裂口处,用高效而冷酷的方式,截断了涌入基地的怪物洪流,并对已经进入的怪物进行无差别的清理。它们的目标明确——清除所有“不稳定因素”,包括那些失控的同类。
这一次,它们不再是远观的“合作者”,而是直接踏入了人类的领地。人类士兵和“工具派”变异体,在残垣断壁间,并肩(或者说,在同一片战场上各自为战)与共同的敌人厮杀。画面诡异而悲壮。
一只“重装者”用巨大的骨盾为几名被包围的人类士兵挡住了“裂爪兽”的扑击;一名人类士兵在子弹打光后,捡起地上“掷骨手”丢出的骨矛,狠狠刺入了一只“疾行种”的眼窝…
没有语言,没有交流,只有在最深沉的绝望和混乱中,基于最原始生存本能的行为。
秦风在核心堡垒的隔离室中,仿佛感受到了外界那血与火的悲鸣,他猛地睁开眼睛,对着监护他的林曼,用一种近乎预言般的口吻说道:
“母亲…醒了。不是回归…是…‘评估’。灾难…和我们的反应…是…最终的…‘测试’…”
地震的尘埃尚未落定,废墟之上的厮杀仍在继续。燕京基地的幸存者们,在绝望的深渊中,与曾经的噩梦如今的“援军”一起,为了最纯粹的“生存”而战。而那个高悬于所有生命之上的“母亲”意识,正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等待着它的“最终评估”结果。人性的光辉与黑暗,文明的坚韧与脆弱,都在这一刻,被推上了终极的审判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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