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朱迪钠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个话题的敏感性,语气不再像之前讲述常茂时那般戏谑,而是带上了一丝追忆和感慨:
“说到这位秦王次妃邓氏,她的身世和经历,在大明初年的后宫中,也算是一段令人唏嘘的故事。”
“邓氏,乃是病逝于洪武十年的卫国公邓愈的嫡女。邓愈,作为大明开国功臣,战功赫赫,很早就与朱元璋相交。因此,邓氏与秦王朱樉,可以说是真正的青梅竹马,自幼一同长大,情谊深厚。”
朱迪钠的声音带着一丝惋惜:“按照常理,以邓愈的功勋地位,以及邓氏与朱樉的感情,她成为秦王正妃本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然而,历史却在这里拐了一个弯。”
“当时,北元势力虽已退出中原,但其大将扩廓帖木儿(王保保)依旧在草原拥有强大的实力,是明朝北疆的心腹大患。为了从内部瓦解、招抚北元势力,朱元璋做出了一个政治决定——他将被俘的王保保的妹妹观音奴,指定为秦王朱樉的正妃。”
“这是一桩纯粹的政治婚姻,目的是为了笼络、或者说牵制北元残余力量。于是,与朱樉情深意重、家世显赫的邓氏,只能委屈地退让一步,成为了秦王的次妃。”
这番讲述,立刻在天幕的评论区引发了强烈的共鸣。
【网友“历史情感博主”发言:唉,又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邓氏好可怜啊,明明和秦王是两情相悦,却因为国家大事,只能做小。那个时代的女子的命运,真是身不由己。】
【网友“卫国公粉丝”补充:邓愈将军洪武十年去世,要是他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受了这么大委屈,在地下该多难过啊!】
【网友“理性分析帝”总结:这就是开国时期的无奈吧。朱元璋需要平衡各方势力,北元问题又是头等大事,牺牲一个女子的正妃之位,在他看来或许是最小的代价。只是苦了邓氏和秦王了。】
这些来自后世的评论,充满了对邓氏遭遇的同情和对那段身不由己的历史的叹息。
天幕下,奉天殿前的广场上,那些肃立的公侯勋贵们,在听到这段往事时,也不禁纷纷动容,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尤其是那些与邓愈交好,或者同样有女儿嫁入皇室、宗室的,如徐达、汤和、冯胜等人,更是感同身受,心中涌起一股物伤其类的悲凉。
“邓愈兄弟……去岁刚走,若是知道爱女受此委屈,只怕……”徐达低声叹息,摇了摇头。他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徐妙云,如今也因为燕王之事前途未卜,更是心有戚戚。
“观音奴……毕竟是北元贵女,陛下如此安排,也是不得已。”李善长捻着胡须,语气中带着理解,但眼神深处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他们这些臣子,太明白在开国初期,个人情感在家国大事面前,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就连龙椅上的朱元璋,在听到朱迪钠重提这段旧事,尤其是提到刚刚去世不久的邓愈时,紧绷的脸色也微微松动了一下,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老兄弟的追忆,有对政治联姻必要性的坚持,或许,也有一丝对于邓氏这个晚辈的、被深藏在帝王心术下的细微愧疚。
然而,这份由往事勾起的同情与感慨,很快就被天幕接下来要揭示的、关于邓氏那具体的、血腥的“死法”所带来的巨大阴影所覆盖。同情归同情,当死亡的预言精准地落在头上时,所有的温情都显得苍白无力。
天空中的巨幕,在渲染了一段令人叹息的往事后,即将用最残酷的方式,为这个故事画上句号。
天幕上,朱迪钠的语气骤然转变,从之前的同情唏嘘,化为了史家笔法般的冷峻与批判:
“然而,秦王朱樉对邓次妃的这份愧疚与宠爱,在就藩西安之后,逐渐演变成了一场毫无底线、甚至是大逆不道的纵容与溺爱!”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四方:
“根据史料记载,朱樉一到西安封地,便彻底冷落了政治联姻的正妃观音奴。他不仅将这位北元王妃打入冷宫,囚禁在一处偏僻小院,更是令人发指地,每日用喂狗的盆钵给王妃送饭,极尽羞辱之能事!”
此言一出,天幕下一片哗然!无论立场如何,用如此手段对待一位明媒正娶的正妃,尤其是这位正妃还代表着对北元的政治姿态,这简直是骇人听闻!奉天殿前,不少老臣都皱紧了眉头,连朱元璋的脸色也瞬间阴沉如水。
“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对邓次妃可谓有求必应,百依百顺。”朱迪钠继续说道,“为了博取邓次妃欢心,满足其对珠宝珍玩的喜爱,朱樉甚至专门派人远赴海外采购奇珍异宝,耗费巨资,奢靡无度。”
然而,最石破天惊的内容,紧随其后:
“然而,以上这些,若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相比,都还算不上是最过分的。”朱迪钠的声音带着一种揭示惊天秘辛的沉重,“最令人无法置信的是,秦王朱樉为了进一步讨邓次妃的欢心或者说是他自己有这种想法,竟然胆大包天,在秦王府内,与邓次妃一同,一个穿上了只有皇帝才能穿的龙袍,一个穿上了皇后的大礼服,关起门来,玩起了‘角色扮演’的游戏!要知道他们这么干的时候,还是在洪武二十一年前,那时候太子朱标还活着呢......”
“轰——!”
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万钧巨石!
僭越!
这是赤裸裸的、毫无遮掩的僭越大罪!是任何一个封建王朝都绝对无法容忍的、十恶不赦的死罪!
天幕下,西安秦王府内。
朱樉在听到“用狗盆送饭”、“海外采购珠宝”时,脸色就已经变得极其难看,这些都是他做过的事情,无法抵赖。但当“穿龙袍”三个字如同惊雷般炸响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绿!
“不……不!没有!这件事孤还没做!绝对没有!”他在心中疯狂地呐喊,浑身如坠冰窟,冷汗瞬间湿透了重衣。
他确实动过这个念头,觉得关起门来无人知晓,或许可以借此哄邓氏开心,但那仅仅是个模糊的念头,尚未付诸实施啊!可这天幕……这天幕竟然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当作既成事实给捅了出来!
完了!全完了!
刚刚他还暗自嘲笑老四朱棣是靶子,自己可以高枕无忧。转眼间,这弑君篡位般的僭越大罪,就结结实实地扣在了他自己头上!老四的“篡位”还是未来的可能性,而他朱樉这“私穿龙袍”的罪行,在天幕的宣告下,几乎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父皇会怎么想?他会相信自己是清白的吗?
一股比邓次妃方才所感受到的,更加深沉、更加绝望的恐惧,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仿佛已经看到,来自应天的缇骑,正带着父皇的滔天怒火,向着西安飞驰而来!
而瘫软在地的邓次妃,在听到“龙袍”“皇后袍服”这些字时,更是双眼一翻,连呜咽都发不出来,直接彻底晕死过去。
秦王府内,一片死寂,唯有天幕那冰冷的声音,在宣告着他们即将到来的、万劫不复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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