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禾,你随我已有多久了?”
春禾微一凝思,方恭声回禀。
“回小姐,自三年前,奴婢便常侍于您左右。”
齐燕心间怅然,又轻声问道。
“你伴我三年光阴,我到今日才知你的名字,你可会怨我?”
庭院里微风拂过。
春禾恭敬垂首的姿态,未曾有半分改变。
“回小姐,奴婢不怨的。”
齐燕却不信。
“你是玉鼎真宗弟子,想来也是天骄,却于我身侧奉茶送水,你当真甘心?”
春禾闻言,那一直低垂的头颅,终于抬起。
“小姐,您是嫌春禾聒噪了么?”
“悬镜司的人,今日便会抵达天柱山,协理择婿大会的诸般事宜。奴婢还需去前山接待,实在不得空闲,叨扰小姐清净了。”
“春禾。”
齐燕忽然开口唤住了她。
春禾停下脚步,转过半个身子,依旧是那副恭敬的姿态。
“小姐还有何吩咐?”
“这择婿大会……究竟是何章程?”
春禾暗暗松了口气。
“小姐莫忧,宗主大人已设下万全之策。此番择婿非是比斗,而是设下一处名为百善阶的试炼之地。”
“凡欲参与择婿者,皆需徒步登阶。这百善阶,不验修为道则,只问本心。”
“第一层,名为‘舍’。登阶者会面临抉择,或舍身外之物,或舍一己私念。心中若有半分不舍与贪婪,便会被阶梯之力排斥,再难寸进。”
“第二层,名为‘悯’。阶上自有幻象丛生,或见孤苦无依之生灵,或遇穷途末路之修士。若无慈悲怜悯之心,见死不救,视若无睹,则道心受拷,步履维艰。”
“第三层……”
春禾见齐燕听得入神,便将那六层试炼的关窍,一五一十地细细说来。
舍、悯、诚、勇、序、德。
一层比一层更难,一层比一层更考验人心。
“小姐大可安心。宗主大人此举,便是要为小姐寻一位真正的良善君子。那些心怀鬼胎、品性不端之辈,连第一层都过不去,断无可能叨扰到小姐。”
齐燕听罢,默然不语。
听起来,倒真是个辨别人心善恶的绝佳法子。
陈狗若是还活着,他能登上第几层?
第一层‘舍’,他定能过去。他连自己攒了十年的血汗钱,都毫不犹豫地给了那个骗他的李蝉。
第二层‘悯’,也定然无碍。他会给路边乞食的散修分一半干粮,会给受伤的妖兽喂食丹药。
“小姐?”
春禾的轻唤,将齐燕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
“乏了。”
齐燕转身走回自己的屋舍,将春禾独自留在庭院中。
她不想再听,也不敢再想下去。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去问春禾一个问题。
一个已经死去的少年,他的善,又有谁能看得到呢?
……
天柱山坊市入口。
“悬镜司办案,闲人退避!”
一声沉喝,将天柱山坊市入口处的喧嚣,劈开一道口子。
往来修士纷纷驻足,循声望去,只见一行身着玄色劲装的修士,正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
为首之人,身形魁梧到一种骇人的地步,虬髯覆面,一双眸子却锐利如鹰,不怒自威。
周下隼。
悬镜司最近声名鹊起的天才,据说已然凝结金丹,只花了十天就叩问了道则,尤擅体道,同阶之中无敌手。
坊市中无不面露忌惮,悄然后退,生怕沾上半分麻烦。
周下隼领着手下径直行至山门之前,对着那几名守山的玉鼎真宗弟子,亮出了悬镜司的腰牌。
“奉命前来,协理玉鼎真宗择婿大会一应事宜,烦请通报。”
守山弟子哪敢怠慢,一人连忙躬身入内通传,另一人则陪着笑脸,将周下隼一行人请至一旁的待客亭中奉茶。
不多时,春禾便自山门内袅袅行出。
她依旧是那副恭谨柔顺的模样,对着周下隼福了一身,声音温婉。
“周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宗主大人外出未归,特命奴婢在此恭候,代为接洽。”
周下隼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有劳。”
春禾引着周下隼一行人,沿着白玉铺就的山道拾阶而上。
沿途云雾缭绕,灵气氤氲,仙鹤翔于天际,猿猴嬉于林间,一派仙家气象。
周下隼却无心欣赏这般景致。
他此行前来,名为协理,实则另有隐情。
玉鼎真宗以稚童炼制道壤,手段残忍,天理不容。
悬镜司虽有耳闻,却苦无实证。
毕竟是中州五宗魁首,若无确凿罪证,即便悬镜司也不好轻易发难。
此次择婿大会,中州各路修士云集,鱼龙混杂,正是探查的绝佳时机。
“周大人,前方便是为外来宾客备下的居所,您与诸位同僚可先行歇息。大会诸般事宜,皆有条陈玉简,奴婢稍后便会送来。”
春禾在一处雅致的庭院前停下脚步,侧身让开通路。
周下隼嗯了一声,便领着手下迈步而入。
待春禾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一名悬镜司的司卫才凑上前来,压低了声音。
“鸟爷,这玉鼎真宗好大的派头,一个带路的侍女,都是金丹修为。”
周下隼瞥了司卫一眼。
“老子一拳能把她屎都打出来。”
他环睇周遭,庭院内灵气氤氲充沛,陈设亦极尽奢华,与他往日所见那仗灵石堆砌而出的俗艳气象,倒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都给了老子把眼目放明,双耳竖紧!此番前来,非止为经办公事,更是身负要务!”
“是!”
众人齐声应诺。
周下隼正准备去房间安顿,又是吩咐道。
“还有,若见珍稀名贵之物,尽皆收入储物袋、纳戒之中,待归返之后,再一并呈交与我!”
身后几名悬镜司的司卫,面面相觑,脸上神情各异。
“鸟爷,这……不合规矩吧?”
一名年纪稍轻,入司不久的司卫,终究是没忍住开了口。
“玉鼎真宗毕竟是中州魁首,我等此番前来若是私下里拿了人家的东西,传出去,怕是……”
周下隼闻言,一双牛眼瞪得溜圆。
“你是悬镜司的人,还是他玉鼎真宗的狗?”
“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加入悬镜司的?”
“我办案拿点东西,碍着你什么了?说话!你是聋了不成?”
“鸟爷……这……”
周下隼扬手便是两记耳光掴将过去。
“我让你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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