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名手下被周下隼这番发作慑得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出声。
这人自始至终未忘多鸟观,更念着他的多宝师兄。
有传闻,说昔年他耳濡目染了他的多宝师兄,如今行事愈发肖似了。
自他结丹之后,心境愈趋张狂。
往日办案尚有收敛……而今但凡经手差事,见得入眼之物,必纳入储物袋中,反哺那多鸟观。
偏偏他是这悬镜司实打实的天骄,天赋卓绝,深得器重。
早有风声,悬镜司权柄最重的指挥使之位,他日多半归于他身。
如此背景之下,众人纵觉其行径不妥,亦唯有缄默不言。
周下隼恶狠狠地环视众人。
“老子办案拿些赃物怎么了?这玉鼎真宗的家底,哪一块灵石是干净的?他们拿得,老子就拿不得?”
“小子,记住了。在这悬镜司,想要往上爬,光靠那一身正气屁用没有!得学着怎么把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东西!”
周下隼说完,自顾自地挑了间最宽敞的屋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良久,才有一名年长的司卫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那新人的肩膀。
“鸟爷就这脾气,你多担待。他说的话也别往心里去,照做便是了。这玉鼎真宗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与此同时,院子上空,有一物非魂非灵,难辨是生是死。
陈狗正于其上飘悬。
他表情古怪。
此时的他,正置身于一种无人能见的玄妙介质之中。
生死道则令他化作这般模样。
如今天柱山众生,除了齐燕,皆已将他淡忘,按其道则,他可重归尘世,只消他心念一动。
正自思忖间,一股舒畅感自虚无的魂体深处,沛然涌出。
他心念一动,那本几近沉寂的《恩师录》,竟自行翻展开来。
其上墨痕流转变幻,一行行崭新字迹,次第浮现而出。
“师座次徒周下隼,此番涉足玉鼎真宗,贪念炽盛横生,行事恣肆无忌,已颇具师者遗风。”
“见而不取,是为悖逆万物之天命,断绝灵韵流转之机,此乃下品之德。”
“取之于恶,用之于己,是为拨乱反正,顺天应人,此为中品之行。”
“周下隼,已悟皮毛,晓万物皆可为我所用。虽行事粗疏鄙陋,状若草莽劫匪,然其道心已动,其玄念已生,足堪嘉奖。”
“今赐师座奇赏:夺道则,代价鬓发永世霜白。”
此时《恩师录》落定,夺道则之力凭空而生,自虚无之中,强行灌入陈根生这具介于生死之间的魂体。
那感觉,好似在无垠的冰原上跋涉了数个寒暑,骤然被投入一汪温热的泉水之中,四肢百骸的每一处,都舒坦得几欲呻吟。
陈狗愣了足足十息,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虚幻的双手,这才狞笑不止。
好!
好好好!
阿鸟又办了件人事。
多宝这个没鸟用的。
他心绪稍定,飘向下方周下隼房间。
屋舍之内,陈设精雅。
一张暖玉卧榻,其上铺着不知名妖兽皮毛。墙角立着一尊半人高的珊瑚树,枝杈间挂着数枚鸽卵大的夜明珠,将整间屋子映照得亮如白昼。
周下隼环视一周,面上不见半分欣赏,反倒啐了一口。
“一群藏污纳垢的畜生,倒还挺会享受。”
他嘿嘿一笑。
“此地既为玉鼎真宗之地,其内一草一木,皆为赃物。”
“我悬镜司办案,查抄赃物,乃是天经地义!”
他嘴里振振有词,手上动作没半分迟滞。
先是走到那暖玉卧榻前,伸手拍了拍,又感受了一下那皮毛的质感。
“此物入手温润,灵气内蕴,想必定是炼制某种邪法器物的关键材料!嗯,是为罪证,须得收缴啊!”
说罢,他大手一挥,那巨大的玉榻与兽皮,便凭空消失,被他尽数收入了储物戒中。
他又踱步到那珊瑚树前,伸手摘下一枚夜明珠,对着光亮端详了片刻。
“此珠光华内敛,却又隐隐透着邪气,定是那玉鼎真宗用以吸食人魂魄的邪物!更是罪证确凿,断不能留!”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几颗夜明珠全数摘下,连带着那尊珊瑚树,也一并塞进了储物戒里。
窗边的紫檀木长案,案上的兽首香炉,墙上挂着的名家山水图,甚至连地上的青玉地砖,他都未曾放过。
“此案材质非凡,必用以绘制害人符咒!”
“此炉造型诡异,必用以焚烧冤魂!”
“此画意境深远,必藏有惑人心智之阵法!”
“此砖……此砖铺于地上,供邪魔行走,罪加一等!”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这间原本奢华雅致的屋舍,便被他搜刮得如同遭了蝗灾一般,只剩下四面光秃秃的墙壁。
周下隼拍了拍手,看了眼储物袋,脸上满是得意。
他又推开门,对着门外那几个依旧恭立的手下,冷冷说道。
“办案,便要如此,不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任何一件看似寻常的物事,都可能隐藏着天大的罪证!”
“你们几个,也别闲着了!都给老子散开,去别的屋里,给我仔细查抄!”
“记住了,但凡瞧着入眼的,一律当做罪证收缴!若有遗漏,老子唯你们是问!”
几名司卫面面相觑,终是有一人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是,领着其他人,各自寻了屋子,开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查案。
上方的陈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这孽徒,当真是学了个皮毛。
自己当年行事,虽也霸道,却总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道理,总能将歪理说得比真理还真。
这阿鸟倒好,学了个形,却未得其神。
分明就是明火执仗的抢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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