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心殿的汉白玉阶被暮色浸成青灰色,三百级台阶下,近千平民或坐或跪,竹扁担整整齐齐码成方阵——那是滑竿刘的“扁担盟”。
他们没举旗,没喊号,只是用脊背顶起压弯的扁担,像一茬茬被霜打过却不肯折腰的稻穗。
根须妪的破蒲扇扫过林澈鞋尖时,他正攥着苏晚星的手腕往殿里走。
老妪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磷火般的光:“小友,地下的怨魂在啃殿基呢。那盏灯……该燃了。”
林澈脚步微顿。
他能感觉到,鞋底的青石板在微微震颤,像极了现实里跑酷时踩过的共振桥——那是无数被规则碾碎的魂魄在共鸣。
冠心殿内的檀香呛得人喉咙发紧。
律归真端坐在九凤椅上,雪白的寿眉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潮。
左右两侧,另外两位冠心老臣正摩挲着玉扳指,殿中跪了七八个求见的门派掌门,额头撞得青石板咚咚响。
“林盟主来得巧。”律归真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青铜,“明日议会便要表决‘火种营’禁武令。你今日若是来讨说法……”
“讨说法?”林澈突然笑出声,松开苏晚星的手,大剌剌往殿心一站。
他黑色劲装沾着殿外的尘,发梢还凝着水珠——是刚才滑竿刘硬塞给他的竹筒水,“老东西,我是来给你点灯的。”
律归真的寿眉抖了抖。
苏晚星已经走到殿柱旁。
她指尖拂过冰凉的汉白玉,瞳孔里闪过淡蓝色的数据流——那是只有架构师能看见的“律源母炉”节点。
三天前她被排挤离开项目组时,在游戏底层代码里埋的“同频锚点”,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发亮。
“灯?”右侧老臣嗤笑,“冠心殿千年没点灯了。当年太祖皇帝说,这灯是照妖镜,照见的妖比鬼还怕光。”
“所以你们就把灯锁进地宫,连油都不敢添?”林澈歪头,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
打开时,殿内突然浮起一股沉水香——是他从根须妪那里讨来的“忘川灯油”,“今日我替你们添。”
他走向殿后那座一人高的青铜灯树。
灯树上九盏灯盏蒙着灰,最顶端那盏的灯芯已经脆成齑粉。
林澈摘下腰间的匕首,用刀尖挑开灯芯,又将灯油缓缓注入。
“放肆!”左侧老臣拍案而起,“那是太祖遗物——”
“太祖要是活着,早自己点了!”林澈反手将匕首插进灯树,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膜生疼,“你们当这冠心殿是金銮殿?错了。这是棋盘,你们是棋子,而真正的下棋人……”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苏晚星。
她正在触摸殿顶的藻井。
那里的云纹雕刻突然泛起涟漪,露出下方隐藏的星图——与“律源母炉”同频的星图。
苏晚星轻声说:“找到了。”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
滑竿刘的声音像破锣般撞进来:“都让让!看林盟主给咱们点灯!”成百上千的扁担同时叩地,声浪撞得殿门嗡嗡作响。
律归真的手指抠进了椅把。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密报——火种营的“律锚”实验成功了,林澈能把游戏里的武道实证带回现实。
而他们这些冠心老臣,还在守着“游戏只是游戏”的陈规。
“林澈,你可知点灯的后果?”他的声音终于有了裂痕,“那灯照出的,可能不止是规则的漏洞……”
“照出的是你们的心虚!”林澈抄起火折子,火星子“呲啦”窜起来,“你们怕什么?怕玩家发现这游戏不是消遣,是考场?怕那些被你们判定为‘不合格’的平民,其实比你们更懂什么是‘人’?”
火折子凑近灯芯的瞬间,整座冠心殿剧烈震颤。
地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是根须妪说的“怨魂”,是被禁武令剥夺资格的樵夫,是被取消奖励的绣娘,是所有被规则当垃圾扫进数据角落的人。
灯燃了。
九盏青铜灯依次亮起,暖黄的光裹着沉水香,将殿内所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律归真看见,最顶端那盏灯的光里,浮着一行血色小字——“数字神域,择善而存”。
那是他参与编写的底层代码。
林澈退后半步,对着灯树郑重跪下。
他的脊梁挺得笔直,像根立在风里的旗杆:“老子跪的不是殿,是你们不敢点的那盏灯。它照见的不是妖,是人心。”
苏晚星走到他身边,蹲下来与他平视。
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那是只有他们知道的“同频”暗号。
殿外的扁担声突然变了,成百上千人跟着跪下,却没有一个人低头。
律归真望着那盏灯,突然想起五十年前,他还是个小程序员时,在代码注释里写过的话:“愿这江湖,永远有不跪的人。”
他的手眉抖得更厉害了。
“明日议会。”林澈抬头,眼睛里映着灯焰,“我要你们表决的,不是禁武令,是——”
“是给所有玩家一个机会。”苏晚星接了下去,“一个让‘数字神域’真正成为‘人的神域’的机会。”
殿外的喧哗突然静了。
根须妪的破蒲扇停在半空,她望着那盏灯,老泪纵横:“灯燃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律归真缓缓起身。
他走向灯树,抬手触碰那团光。
指尖刚碰到灯焰,就烫得缩回——原来这灯,是真的在烧。
“林盟主。”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赢了。但你可知,这盏灯一旦点燃,就再灭不了?”
林澈笑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灭不了好啊。老东西,你该庆幸。”他指了指殿外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等这盏灯,等了太久。”
苏晚星的手机在兜里震动。
她摸出来,看见一条来自“未命名程序”的消息:“律源母炉同频成功。下一局,该现实世界接招了。”
她转头看向林澈。
他正和滑竿刘击掌,骚话连篇地说要请所有人喝庆功酒。
可她知道,这个总把“玩世不恭”当外衣的男人,此刻眼底的光,比冠心殿的灯更亮。
灯还在烧。
烧穿了规则的茧,烧醒了装睡的人。
(本章完)苏晚星的声线带着电流杂音,却比殿外惊雷更炸得人耳膜生疼:“律锚柱的能量频率,和母炉完全一致!冠心殿不是立法之地,是‘净念使’意识投放的中继站!”
林澈正攥着苏晚星的手腕,指节骤然收紧。
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三天前在火种营地窟里,那个总在数据流里若隐若现的黑影,那些被他拓印功法时突然闪现的“规则警告”,此刻全连成了线。
他猛然抬头,目光如刀扎进律归真浑浊的眼底:“你们不是在守护武道——你们是在帮它吃人!”
律归真的寿眉抖得像被风卷的蛛丝。
他喉结滚动两下,刚要开口,林澈已松开苏晚星的手,唰地盘膝坐地。
八极拳“归心式”的热流从丹田窜起,他想起拓印“千面鬼医”时偷藏的逆律者记忆,想起被扁担盟老匠头攥着的断指——那是为了给女儿换续命丹被规则碾碎的手。
“去他妈的净念使。”林澈咬碎后槽牙,将体内所有律魂记忆往四周一撒。
整座冠心殿突然嗡鸣如古钟。
汉白玉地面泛起涟漪,无数半透明虚影从石缝里钻出来:挑山工佝偻着背,绣娘指尖还凝着血珠,樵夫的柴刀缺了半边刃——全是被抹去姓名的逆律者。
他们的嘴一张一合,混着数据杂音的“我们不服”像潮水般漫过殿顶藻井。
律归真踉跄半步,后背重重撞在九凤椅上。
他看见最前排那个穿粗布短打的少年——那是五十年前被他亲手判定“资质不足”的徒弟,此刻正用空洞的眼窝盯着他:“师父,我每日寅时练拳,卯时挑水,您说‘武道要纯粹’,可纯粹的人,为什么连名字都留不下?”
“林盟主!”右侧老臣抖着手指要唤护卫,却见影录僧的青铜笔悬在半空,笔尖渗出的墨汁凝而不落——所有规则判定都被这股“不服”的声浪卡了壳。
苏晚星的瞳孔里数据流疯转。
她摸出藏在袖中的同频器,上面跳动的数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破阈值。
“律感共振二级!”她对着林澈喊,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震颤,“你的律魂记忆激活了母炉的自净程序!”
林澈双眼泛起鎏金色的光。
他能清晰感知到,每一句“我们不服”都在冲刷冠心殿的律源节点,像用粗布擦去蒙在镜子上的灰。
他站起身,靴底碾碎一片虚影的衣角——那是昨天在火种营门口求他的盲眼琴师,“今日五策已胜,按约可提请重审禁库条例。”他扯了扯被冷汗浸透的衣领,一字一顿,“我正式申请:开放‘九转还魂露’配方共享,并撤销对火种营税制的取缔令。”
殿内落针可闻。
律归真望着那些在灯焰里忽明忽暗的虚影,喉结动了动。
五十年前他亲手封了禁库,理由是“低阶玩家承受不住高阶功法”;三年前取缔火种营税制,借口是“防止民间武力失控”。
可此刻,那个总被他当“野路子”看的林澈,正用被他判定“不合格”的逆律者记忆,撕开他最擅长的“为你好”的遮羞布。
“合律。”影录僧的笔突然落下,墨汁在羊皮卷上洇开个圆。
心秤姑的银铃轻响,她手腕翻转,朱笔在“重审令”上画了个勾——三天前她故意泄露明日议题时,就等着这把火烧到规则本身。
林澈转身要走,却在殿门前顿住。
他望着那些仍在地面游荡的虚影,突然双膝一弯,重重叩首。
额头撞在青石板上的闷响惊得众人倒抽冷气。
“这一拜,不是求你们开库。”他抬起头,眼角泛着红,“是替那些永远跪不下去的人,谢你们终于听见了一声‘不服’。”腕间花络骤亮,古老文字在皮肤上流动:“薪火未绝,持灯者至。”
律归真望着他泛红的额头,突然想起五十年前在代码注释里写的话。
那时他也有过这样的眼睛,亮得能烧穿所有“合理规则”。
他伸手摸向腰间的玉扳指——那是当年师父传的“守律”信物,此刻却冰得刺骨。
龙城深处,律婆娑攥着那瓶“不服”药液的手在抖。
她盯着《九域律典》首页的烫金大字,喉间腥甜翻涌。
三天前林澈拓印她功法时留下的逆律因子,此刻正顺着血管往心脏钻。
“好个持灯者。”她低笑一声,突然仰头,一口黑血“噗”地吐在“凡逆律者,抹名除籍”八个字上。
血珠顺着书页往下淌,将“抹名”二字染成刺目的红。
晨光未至,龙城东门的青石板已泛着冷光。
滑竿刘扛着扁担站在石阶前,扁担尖上挑着盏新扎的纸灯——灯面是林澈教他画的,歪歪扭扭写着“不服”。
他回头望了眼身后——不知何时,台阶下已站满了人:挑夫、绣娘、樵夫,连昨日还缩在巷子里的小乞丐,都攥着根细竹竿当扁担。
“灯要灭了?”小乞丐扯他裤脚。
滑竿刘拍开他手,望着东方鱼肚白:“灭不了。”他用袖子擦了擦扁担上的露水,“这灯啊,才刚烧到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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