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对着环形山方向。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掌心慢慢渗出血来。那血不是滴落，是顺着指缝往下淌，一滴滴砸在探测仪的屏幕上。
陈梦瑶盯着那行刚解码出来的字——“初火，归来”。她喉咙发紧，手指在键盘上敲得更快了。
“信号重放。”苏逸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全频段，再扫一遍。”
李若琳立刻把残骸里的天线模块拆下来，一根根接进主控台。她的动作很稳，但金属手臂关节处有裂痕，每次用力都会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只能撑三分钟。”她说，“这台机子快散架了。”
“够了。”苏逸闭上眼，焚元鼎纹在掌心烧了一下。疼让他清醒了些。他感觉到断因果鼎纹还在发热，像是被人从背后盯住，可又不像是杀意。
“有了！”陈梦瑶突然抬头，“信号里藏着一段生物电波码，我用太青禁地的算法反推出来了……”她顿了顿，看向苏逸，“这段基因序列，和你的一模一样。”
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
李若琳手上的动作停了。苏逸睁开眼，盯着她。
“不可能。”他说。
“我也觉得不可能。”陈梦瑶调出对比图，“但数据不会骗人。发送时间标记是二十年前，地点未知，加密方式属于外星文明早期通讯协议。最关键的是——它触发了你父亲留在月球的定位信标。”
苏逸没说话。他想起刚才那种被拉扯的感觉，不是危险，也不是召唤，更像是一种确认。
“他在找我。”他说。
“谁？”李若琳问。
“我爸。”苏逸慢慢把手放下，血顺着袖口流到肘部，“他当年不是失踪，是主动离开的。他早就知道这些事。”
陈梦瑶看着他，眼神变了。她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李若琳打断，“信号来源呢？查到了吗？”
“正在算。”陈梦瑶转回头，双手飞快操作。屏幕闪了几下，弹出一张模糊的星图，“干扰太强，只能锁定大致区域……土星F环附近，有个废弃的空间站遗迹。”
“补给站。”苏逸低声说。
“你说什么？”李若琳皱眉。
“那是外星舰队的补给站。”苏逸抬起手，掌心朝上。窃运鼎纹轻轻震动了一下，一道光幕在他面前展开。那是他吞下的信号碎片转化成的星域图，图中标记着一个不断释放微弱脉冲的点。
“他们还在监视地球。”他说，“从那时候起就没停过。”
李若琳立刻站起身，走到陨石坑边缘。她把金属手臂插入一块残骸，开始充能。电流在她体内流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们得走。”她说，“这里不安全。”
“走不了。”陈梦瑶摇头，“深空频道还在接收反馈，这片区域有低频扭曲波，飞船靠近会被干扰坠毁。而且……”她看向苏逸，“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苏逸没反驳。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九鼎在体内转得很慢，像生锈的轮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
但他不能倒。
“先把‘初火’搞清楚。”他说，“这个词，我在伪鼎残片里见过。”
陈梦瑶迅速调出资料库，翻找外星文献记录。几分钟后，她停下。
“找到了。”她说，“‘初火’是第一代承鼎人的代号。文献提到，只有点燃龙渊之力的人才能被称为‘初火’。他们是计划的起点，也是钥匙。”
“钥匙？”李若琳问。
“开启某种东西的资格。”陈梦瑶继续翻页，“后面的内容被加密了，但我拼出来几个词——‘回归仪式’‘血脉验证’‘重启龙渊’。”
苏逸听着，脑子里忽然闪过一段画面：小时候，父亲临走前蹲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块刻着符文的金属片。
“别让初火熄灭。”那人说。
然后他就走了。
那句话他记得，但一直以为是梦。
“他们不是要杀我。”苏逸慢慢说，“他们是等我觉醒。”
“什么意思？”李若琳转头看他。
“伪鼎计划不是为了消灭承鼎人。”苏逸睁开眼，“是为了筛选。他们需要一个真正的‘初火’回来，完成某种仪式。我之前差点死在主舰里，是因为我没达到标准。现在……”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我现在够格了。”
坑内一片沉默。
陈梦瑶低头看着终端，手指微微发抖。她把所有解码资料打包，加了三层密锁，存进备用数据库。
“这些东西不能留在外面。”她说，“一旦泄露，全球都会乱。”
李若琳站在出口侧，金属手臂已经充能完毕。她把一根钢索固定在岩壁上，另一端缠在腰间，随时准备应对突袭。
“下一步怎么办？”她问。
“等。”苏逸盘腿坐下，双目闭合，“等地球那边反应过来。我们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行动。”
“你就这么坐着？”李若琳皱眉。
“我不坐，还能跑？”苏逸冷笑，“你想背我回地球？路上随便来个巡逻队就能把我们打下来。”
李若琳没说话。她知道他说得对。
陈梦瑶走到他身边，把一件隔热毯盖在他肩上。毯子很旧，边角都有磨损，但她铺得很仔细。
“你爸要是真活着……”她轻声问，“你觉得他会帮你，还是利用你？”
苏逸没睁眼。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知道一件事——他留下那个标记，不是为了害我。断因果鼎纹不会错。它只认血脉，不认立场。”
坑外风声渐起，卷着细碎的月尘拍打岩壁。远处的地壳还在轻微震动，裂缝时开时合，像是大地在喘气。
李若琳忽然抬手，金属感知系统亮了一下。
“有动静。”她说，“东南方向，两公里。”
“什么？”陈梦瑶立刻抓起探测仪。
“不清楚。”李若琳眯眼望过去，“像是信号反射，频率很低，但持续不断。和刚才的‘初火’信号不一样。”
苏逸缓缓睁开眼。
他没看远处，而是低头看向自己掌心。窃运鼎纹又开始震动，比刚才更急。
“不是敌人。”他说，“是回应。”
“回应？”陈梦瑶愣住。
“有人在用同样的方式传信号。”苏逸慢慢抬起手，对着那个方向，“不是冲我们来的，是冲‘初火’。”
李若琳盯着他，“你能接收到？”
“不能。”苏逸摇头，“但我能感觉到。就像……同类在敲门。”
陈梦瑶还想问，终端突然报警。她低头一看，脸色变了。
“全球十三个观测站同时捕捉到异常信号。”她说，“时间、频率、编码方式，全都一致。发送者身份未知，但目标明确——都在指向你。”
苏逸没动。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真正的承鼎人开始出现了。
不是被逼的，不是被迫响应的，是主动站出来的。
“他们知道‘初火’回来了。”他说。
李若琳握紧了钢索。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苏逸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窃运鼎纹剧烈震动，一道微弱的光从他指尖射出，直指星空深处。
同一瞬间，土星方向，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脉冲信号悄然启动，穿过小行星带，掠过木星轨道，朝着地球飞来。
苏逸的手还在举着。
他的指尖开始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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