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手掌还贴在残破的金属板上，指尖微微发麻。刚才那股力量已经散了，四周不再有光点飘动，也没有扭曲的空间裂缝。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血早就干了，结成一片暗红的壳。
他慢慢站起来，腿有点软，但还能走。焚元鼎在体内转了一圈，把最后一点杂质烧干净。镇魂鼎压着识海，不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感觉再冒出来。他知道，刚才的事结束了。
脚下是碎裂的地板，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响声。他往前走了几步，通道尽头有一道微弱的蓝光在闪。那是飞船的传送口，还没关。
他走进去，身体一晃，被轻轻推向前方。几秒后，脚踏上了平稳的金属地面。舰桥到了。
陈梦瑶正盯着主控台，手指快速敲击屏幕。她的头发有点乱，肩膀绷得很紧。李若琳站在动力舱接口旁，手里拿着检测仪，眼睛一直盯着能量读数。
两人同时抬头。
“你回来了。”陈梦瑶说。
“都清了。”苏逸答。
没人多问。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没必要再说一遍。
苏逸走到主控台前，伸手按在星图投影的核心位置。手掌刚碰上去，九鼎之力就自动流转起来。星图猛地一震，原本断裂的数据块开始重新连接，像拼图一块块归位。
屏幕上，八颗光点早已点亮，围成一个圆。第九颗一直灰暗，现在却缓缓亮起，出现在银河最中心的位置。
“最后一个……在宇宙中心。”陈梦瑶低声说。
李若琳放下检测仪，走到引擎控制台前。她输入一串指令，防护模式关闭，备用能源启动。曲率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睡醒的野兽。
“可以走了。”她说，“但这趟过去，可能不会再回来。”
苏逸看着那颗新亮的光点，没说话。他知道这不只是个坐标，而是终点。
他转身走出舰桥，回到休整舱。身上的衣服破得不成样子，他脱下来扔在一旁。皮肤上，九道鼎纹清晰可见，每一根线条都在微微发光，像是和什么东西呼应着。
他坐下闭眼。九鼎之力自己运转起来，顺着经脉循环。这不是修炼，也不是恢复，更像是身体和力量达成了某种平衡。每一道纹路都在调整，变得更稳，更完整。
十分钟后，他睁开眼，站起身。
外面传来轻微震动。曲率引擎已经进入预备状态，整个飞船都在蓄力。
他走回舰桥，站在陈梦瑶和李若琳中间。窗外的星辰拉长成线，像被无形的手抹开。
“走吧。”他说。
李若琳按下启动键。
控制台上的指示灯由红转绿，引擎轰鸣声陡然拔高。飞船轻轻一震，随即向前冲出，撕开空间，进入曲率通道。
身后，那片曾被吞噬的星域开始恢复。黑暗退去，星光重新洒落，像是夜潮退去后的沙滩。
舰桥内灯光变成幽蓝色，安静得只能听见仪器的滴答声。陈梦瑶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确认星图全亮。九个光点连成完美的环形，没有断点。
“数据稳定。”她说，“航线锁定。”
苏逸望着前方。曲率通道里，光线扭曲成螺旋状，不断向后掠去。他的心跳很平，呼吸很匀。体内的九鼎静静旋转，像是终于找到了它们该在的位置。
这一刻，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
不是预知未来，也不是窥见真相，而是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你还记得第一次修车的时候吗？”陈梦瑶忽然开口。
苏逸看了她一眼。
“那天你满手油污，蹲在车底，工具掉了一地。”她嘴角动了动，“我说你不行，你说你能修好。”
“我修好了。”他说。
“你现在也一样。”她说，“只要你说能走到底，我们就信。”
李若琳没说话，但手指一直放在紧急制动旁。她没打算停下，只是习惯性地准备应对意外。
苏逸点点头，没再多说。
他知道她们不会退，就像他也不会停。
飞船继续前行，速度越来越快。曲率通道外，空间层层折叠，又被一一撕裂。仪表显示已脱离原星系范围，正在跨维度跃迁。
突然，主控台发出一声轻响。
陈梦瑶皱眉，调出警报详情。是能量波动监测系统触发的提示——飞船尾部残留一丝未完全消散的虚空反应，虽然极弱，但频率异常。
“应该是刚才崩塌时沾上的。”她说，“不影响航行，但建议记录。”
苏逸闭上眼，意识沉入血脉。九鼎缓缓转动，其中一道纹路微微发烫。他察觉到那丝残留的能量，确实还在，像一根看不见的线，拖在飞船后面。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外。一道青铜色的光从指尖溢出，顺着飞船外壳扫过。那丝黑气浮现出来，挣扎了一下，随即被吸入掌心。
融兵鼎轻轻一震，将它分解。
“清了。”他说。
陈梦瑶刷新数据，确认警报解除。她松了口气，继续监控航线。
李若琳看了眼能量流速，发现曲率引擎输出值比标准高出0.7%，但她没提。这种偏差在当前状态下属于正常浮动。
苏逸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九鼎的节奏。它们不再需要他刻意催动，而是自发维持着某种秩序。每一次轮转，都让他的感知延伸得更远。
他能感觉到飞船的每一个部件，每一寸结构。也能感知到外面的空间流动，甚至捕捉到远处星体的引力微变。
这不是错觉。
这是力量真正圆满后的自然反馈。
“还有多久？”他问。
“按当前速度，三十六小时到达目标区域。”陈梦瑶回答，“前提是中途不出现空间乱流或未知干扰。”
“那就保持这个速度。”他说。
李若琳点头，调整了能源分配比例。动力舱的负荷上升了两个档位，但仍在安全范围内。
舰桥再次安静下来。
三人各守其位，谁也没再说话。气氛不像之前那样沉重，反而有种奇异的平静。仿佛他们都明白，这一程不需要太多言语。
苏逸的目光落在星图上。那个位于宇宙中心的光点依旧明亮，稳定，像是在等待。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修车铺里捡起第一块废铁时的感觉。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只知道不能停下。
现在他知道终点在哪了。
他也知道，最后一段路，必须走完。
“你们困了吗？”他忽然问。
陈梦瑶摇头：“还能撑。”
李若琳活动了下手腕：“我待会换你值班。”
“不用。”他说，“等到了地方，再休息。”
话音刚落，主控台又响了一下。
这次是导航系统自动更新。星图边缘出现一小段新数据，来自飞船经过时采集的空间信息。分析结果显示，后方虚空中，原本崩塌的区域已彻底归于平静，没有任何生命或能量信号残留。
“彻底空了。”陈梦瑶说。
苏逸望着那片漆黑的区域，点了点头。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离开了。
但他也知道，另一些东西，才刚刚开始。
他抬起左手，看了看掌心。那层干涸的血壳还在，边缘已经开始脱落。
他轻轻握了下拳。
飞船继续向前，划破虚空，驶向那唯一未亮过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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