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在曲率通道里滑行，前方的光带越来越窄。苏逸站在舰桥中央，盯着星图上那颗唯一的光点。它不再闪烁，而是稳定地亮着，像是等了他很久。
陈梦瑶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划过，刷新了一次数据。“三十六小时到了。”她说，“我们已经进入宇宙中心区域。”
李若琳抬头看了眼动力读数。“引擎自动降频了，速度掉了七成。”她皱眉，“不是故障，是空间本身在拖慢我们。”
话音刚落，苏逸胸口一热。九道鼎纹同时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远处拉了一下。他脚步晃了半步，抬手扶住主控台边缘。
“怎么了？”陈梦瑶立刻转头。
“没事。”苏逸摇头，“九鼎在动，不是攻击，像……听到声音一样。”
他说完就盘坐在地，双手按在金属地板上。镇魂鼎先转起来，压住其他八鼎的躁动。他能感觉到它们在体内轮转，节奏比平时快，但不乱。就像一群野马突然看见了草原尽头的山峰，兴奋却不失控。
“你别硬撑。”李若琳走过来，把检测仪对准他。“能量波动超限了，再这样下去飞船电源会受影响。”
“我知道。”苏逸闭眼，“它们不是要炸，是在回应什么。你们看前面。”
两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舷窗外。
原本漆黑的空间出现了一个空洞。它没有边界，也不发光，可就是能让人一眼认出它的存在。就像眼睛本能地会注意墙上少了一块砖。
“这就是终点？”陈梦瑶调出引力波模拟图，“传感器全死了，只能靠残余波形重建模型。这东西……没有质量，却有能量场。”
“不像黑洞。”李若琳说，“没有吸力，也没有辐射。它就在那儿，不动。”
苏逸睁开眼。“不是物体，是门。”他站起身，走到舷窗前，“我在蛟魂的记忆里见过类似的形状。不是实物，是某种规则的具现。”
他说完，手掌贴上玻璃。指尖刚接触，九鼎齐震。这一次没人摔倒，整艘飞船都跟着颤了一下，灯闪了两下才稳住。
“你干了什么？”李若琳抓住支架。
“没干什么。”苏逸没回头，“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沟通。”
“结果呢？”
“它知道了我来了。”
话刚说完，前方空洞裂开一道缝。不大，只够塞进一艘飞船的距离。但从里面透出的光，让三人同时屏住呼吸。
一尊巨鼎悬浮在裂缝之后。
它太大，无法用眼睛丈量。哪怕隔着百里，也能感觉到它的重量。鼎身是青铜色，上面缠着九条锁链。每一条都不一样：有的冒着火光，有的裹着风旋，有的漆黑如夜，有的跳跃电光……
“那是……”陈梦瑶声音轻了，“焚元、御兽、断因果……这些是九鼎的力量形态？”
“不是形态。”苏逸低声道，“是本源。它们被抽出来，变成了锁。”
“谁锁的？”
“不知道。”他盯着那条最粗的暗色锁链，“但能造出这种东西的，不会是为了防外人。”
李若琳退后一步。“我们现在怎么办？往前走吗？”
“不能硬闯。”陈梦瑶快速操作控制台，“刚才那一道缝隙开了就关，说明只有特定条件才能通过。贸然靠近可能会触发防御机制。”
“也不是防御。”苏逸忽然说，“我刚才伸手的时候，感觉到一种筛选。不是看力量强弱，是看‘资格’。”
“什么意思？”
“就像钥匙和锁。”他收回手，看向两人，“它在确认我是不是真正的承鼎人。”
“那你试过了？”
“试了。”他点头，“它让我进来了。”
“那就走啊。”李若琳看向驾驶位，“趁它还愿意开门。”
“等等。”陈梦瑶没松开手指，“你们感觉不到时间有问题吗？”
两人停下动作。
确实不对劲。舱内的钟走得正常，但他们自己体内有种错觉——仿佛刚才那几秒钟，被拉长了。
“不止是错觉。”陈梦瑶调出生物节律监测，“你们的心跳记录出现了重叠波形。同一段时间里，记录到两次搏动峰值。这不是仪器误差。”
“意思是……”李若琳皱眉，“我们经历了双重时间？”
“或者多重记忆。”苏逸忽然抬手按住太阳穴。他眼前闪过一个画面：自己站在混沌中，手持九鼎，脚下是破碎的星河。画面一闪即逝，但他清楚记得那种感觉——不是做梦，是经历。
“你也看到了？”陈梦瑶抬头，“我看到地球变成荒原，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
“我看到飞船漂在黑暗里，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李若琳低声说，“就我自己。”
“这是考验。”苏逸放下手，“不是攻击，是让我们看清自己到底是谁。”
“然后呢？通过了就能进去？”
“不一定。”他走向舷窗，“但它至少说明，这条路只给真正明白九鼎意义的人走。”
他说完，再次把手贴上去。这次没念口诀，只是轻轻说了四个字：“我回来了。”
刹那间，前方巨鼎震动。九条锁链齐鸣，声波穿透虚空，直接撞进三人脑海。
“集齐者临，序启之时。”
声音没有来源，却清晰得像贴着耳朵说的。说完这一句，力场浮现，将飞船轻轻托住。既不让前进，也不让后退，就这么悬在百里之外。
“现在呢？”李若琳问。
“现在等下一步。”苏逸坐回地上，“它不会一直开着门，也不会让我们直接碰它。肯定还有条件。”
“会不会和觉醒顺序有关？”陈梦瑶突然说，“你们想过没有，九鼎是一步步激活的。融兵最早，开龙渊最晚。如果这些锁链对应的是力量本质，那解开的方式可能也得按顺序来。”
“有道理。”李若琳点头，“不然为什么要把九种极致之力分开锁？明明可以一起封。”
“不是封。”苏逸睁开眼，“是认证。每一关都在问：你真的走过这条路吗？你真的经历过那些生死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纹路和鼎纹隐隐呼应。
“融兵是从废铁堆里捡第一块合金开始的。御兽是在山里被虎妖追了三天才驯服的。焚元是把自己烧到只剩骨头才活下来的……每一个都不是白拿的。”
“所以解链的过程，其实是回顾？”陈梦瑶问。
“可能是。”他抬头，“也可能更难。毕竟最后一道锁，往往是最狠的。”
“那你准备好了吗？”
苏逸没回答。他闭上眼，九鼎缓缓转动，这一次不再是躁动，而是沉稳地轮替。像一支军队列队完毕，等待命令。
“我不需要准备。”他说，“我已经走到了这儿。不管接下来是什么，我都得接。”
陈梦瑶没再说话。她调出星图全息投影，把九条锁链的位置标记出来，开始对照蛟魂留下的碎片信息。屏幕上数字不断跳动，她手指悬在分析程序的启动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
李若琳回到动力舱接口旁，重新分配能源。防护罩维持最低档，通讯系统优先供能，其余全部转入待命状态。她知道关键时刻可能需要爆发式输出，现在必须省着用。
苏逸仍坐在舰桥中央。双目微闭，呼吸平稳。体内的九鼎安静下来，但能感觉到它们在等。等一个信号，等一个时机。
外面的巨鼎静静悬浮。九条锁链缓缓流转光芒，像是在倒数。
陈梦瑶终于按下按钮。屏幕一闪，跳出一行字：
【解链序列推演完成。建议顺序：觉醒时间线逆向匹配。】
她看着那行字，开口说：“第一条，应该是融兵之链。”
苏逸睁眼。
“第二条是御兽，第三条焚元……第八条断因果，第九条——”
她顿了一下。
“第九条，是开龙渊。但系统提示，第八链解除时会有反噬预警，最后一链……极可能是试炼，不是阻碍。”
“明白了。”苏逸站起身，走向舷窗。
巨鼎依旧不动。可他知道，它在看着他。
他也看着它。
几十年前，他在修车铺捡起一块废铁，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现在他站在这里，面对宇宙最终的秘密。
“你说我是集齐者。”他对着虚空轻声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是我？”
没有人回答。
只有九条锁链，微微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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