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手掌还贴在地面上，指节因为长时间用力泛着青白。他能感觉到另一具身体靠在自己背上，呼吸短促但节奏开始变稳。刚才那一波空间扭曲刚过，头顶那根倒悬的石柱晃了两下，又歪了几分，可脚下的地面没再塌。
这说明他们之前的方法还有用。
但他知道撑不了太久。
化形鼎在他体内轻轻震了一下，像是快没油的发动机，发出一声闷响。他刚才用血画出的那些纹路正在慢慢褪色，金光不再外溢，只在皮肤底下微微闪动。对面的自己也察觉到了，肩膀轻轻抖了两次——这是他们刚定下的信号，代表“能量不稳”。
“它学得很快。”苏逸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我们修一次，它就改一次规则。”
另一个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掌重新按实了地面。
苏逸闭上眼，耳朵贴着背脊，借着骨传导听地面的动静。这不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早年在汽修厂，老师傅教他听发动机异响，不能靠仪器，得把扳手一头抵在机器上，另一头咬在牙缝里。震动传到颅骨，哪里不对劲一听就知道。
这片空间也有声音。
不是真的声波，而是每一次扭曲时传递来的压力变化。他数过了，每七次波动，就会有一次短暂的停顿。就像老式空调外机运转久了会卡壳，哪怕只有半秒，也能让人抓到节奏。
关键是，怎么利用这个空档。
他试着调动焚元鼎，刚一催动，体内的热流猛地蹿高，紧接着又塌下去。镇魂鼎也在发颤，意识边缘像被砂纸磨着。他知道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九鼎本就受了伤，再强行输出，可能直接崩出裂痕。
“别用脑子想。”他忽然说，“用身体。”
对面那人睁开了眼。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它能预判我们？”苏逸慢慢抬起右手，指尖在地上划了一道，“因为我们每次出手都有逻辑。先蓄力，再释放，动作有前摇，力量有轨迹。它把这些记下来，下次就能打断。”
他顿了顿，“可有些东西，是算不到的。”
“比如？”
“比如你骑车摔进沟里的时候，手是怎么先撑地的？比如你被人从背后偷袭，腿是怎么自动往后踹的？这些动作，你根本没想过。”
对面沉默了几秒，慢慢点头。
“我们换个方式。”苏逸把左手收回来，握成拳，又松开，“不用鼎力建模，也不用金光补洞。我们就跟它‘同步’。”
“怎么同步？”
“它动一次，我们不动。它动六次，我们准备。第七次卡顿时，我们才动一下，轻轻的，就像补衣服。”
他说完，两人同时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呼吸频率一点点靠近，直到几乎重合。苏逸能感觉到背后的体温和心跳，像是两个人共用一颗心脏。
第七次波动来了。
地面一沉，空气像水一样晃荡。他们没动。
等那股压迫感稍微弱一点，两人的食指几乎同时在地上点了两下，位置精准落在之前血迹延伸的缝隙上。化形鼎的光芒没有爆发，只从指尖渗出一丝细线，顺着裂缝爬进去，像缝针引线。
头顶的石柱晃了晃，居然没再往下掉。
“有效。”对面低声说。
“但它会改。”苏逸提醒，“下一轮，它可能缩短周期，或者增加波动次数。”
果然，接下来几轮，节奏变了。不再是七次一停，变成了八次、九次，甚至有一次连着十一次才出现间隙。他们的动作几次落空，地面立刻开始龟裂。
苏逸额头冒汗，手臂发抖。他知道不能再被动等，得反过来摸清它的规律。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脑子瞬间清醒。这一次，他不再盯着波动次数，而是感受每次扭曲之间的间隔时间。有的长，有的短，看似混乱，但当他把所有间隔连起来，竟发现一条起伏的曲线——像心电图，有高峰，有低谷。
最低的那个点，就是系统重置的瞬间。
“不是次数问题。”他突然明白，“是能量积累到顶，必须释放一次冗余。”
就像锅炉烧久了要排气。
“下一次低谷，就是机会。”
他们调整姿势，膝盖微弯，手掌虚贴地面，像两只随时准备扑出去的猫。下一波扭曲开始，他们不理，再一波，也不动。等到第六轮结束，苏逸忽然绷紧左腿，这是新信号——准备。
第七轮开始，他屏住呼吸。
第八轮，对面右手轻抖。
第九轮过去，两人同时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松”——就像绳子拉到极限后突然打滑。
就是现在！
他们双手拍地，动作轻巧得像拍灰。化形鼎的光顺着血痕蔓延，不是去对抗空间，而是顺着那股“松”的势头，往裂缝里填。没有爆炸，没有轰鸣，只有一道金线缓缓流动，像融化的焊锡。
地面稳定了。
不止三尺，这次扩展到了五尺。一块原本错位的墙面慢慢对齐，露出半截刻着符文的石砖。头顶的石柱也开始回正，虽然速度很慢，但确实在动。
“我们做到了？”对面问。
“还没。”苏逸摇头，“它只是暂时跟不上我们的节奏。”
话音刚落，整个区域猛地一震。
不是波动，也不是扭曲，而是一种全新的变化——地面开始发光。那些他们用血画出的纹路，突然亮了起来，但颜色是冷白色的，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人的能量。
陷阱在反向追踪。
“它在复制我们的方法。”苏逸脸色一沉，“用我们的血，模拟我们的频率。”
果然，下一波“卡顿”出现了，但他们还没动手，地面自己就开始修复裂缝，速度比他们快得多。更糟的是，那片被修复的区域排斥他们，金光一靠近就被弹开。
“我们在被清除。”对面低声道。
苏逸盯着那片白光，脑子飞转。常规手段已经被破解，连身体记忆都可能被模仿。唯一的不同，是他们两个人的存在本身。
“你还记得小时候打架吗？”他忽然问。
“哪次？”
“巷子口那次。三个混混堵你，你明明被打趴了，爬起来第一件事不是跑，而是把校服外套脱了，叠好放在墙角。”
“怕弄脏。”对面笑了笑，“我妈要是看见我衣服破了，非打死不可。”
“可你明知道打不过。”
“但我不想跪着挨打。”
苏逸看着他，“这就是它算不到的东西。不是技巧，不是力量，是你明明知道会输，还是要做的那件事。”
对面明白了。
他们不需要赢，只需要做它预料之外的事。
下一次波动来临前，苏逸突然站起身，走到那片被白光修复的区域边缘。他抬起脚，一脚踩碎了刚刚凝固的地面。
咔。
裂缝重新出现。
“你在干什么！”对面低吼。
“打破节奏。”苏逸冷笑，“它以为我们要修，我就偏要砸。”
他转身，对着另一侧完好无损的地面，又是一脚。
碎石飞溅。
对面愣了几秒，忽然也笑了。他站起来，走到另一边，一拳砸向墙面。
轰！
灰尘扬起，符文墙出现裂痕。空间剧烈震荡，显然没料到他们会主动破坏已稳定的结构。
第七次波动来了。
两人谁都没动。
第八次，他们同时蹲下，手掌贴地，但这次不是为了修复，而是感知。
第九次，他们抬起头，对视一眼。
第十次，他们同时出手——不是补，不是攻，而是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正好把自己围在里面。
化形鼎的光从圈内升起，不向外扩散，只形成一道薄薄的屏障。他们不修墙，不补地，就守这一小块地方，像两个蹲在坑里的修车工，外面天塌地陷，手里只攥着一把扳手。
空间波动依旧，可他们的动作越来越顺，仿佛已经和这片扭曲的领域有了某种默契。
苏逸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血已经干了，裂开的皮肤下渗出新的血珠。他把它抹在两人相触的肩头，低声说：“我们不是来破解它的。”
“我们是来告诉它——”
“老子修车的时候，从不在乎说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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