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线轨道上的裂痕在扩大。
苏逸的指尖还搭在那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金属丝上，能感觉到它在震，像是绷到极限的琴弦。刚才那一瞬间，圆环的银光暗了一下，轨道就出了问题，能量开始往回涌，不是均匀流动，而是乱撞。
他立刻把融兵鼎推到最大。
掌心早就破了，血顺着指缝往下淌，刚流出来就被吸进地面，连痕迹都没留下。他没管这些，五指一张，直接插进身前的地缝里。那里有空间碎片在游走，像电流一样窜来窜去。他的手一进去，融兵鼎就开始吞，速度快得他自己都反应不过来。
“别加固。”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让它松一点。”
平行世界的苏逸站在另一边，听到这话愣了一瞬。他原本正准备加力稳住轨道，手指已经蓄好了劲。可现在他收了回来，不仅没加力，反而悄悄撤掉三成输出。
金线果然没断。
它微微下垂了一点，像被风吹弯的铁丝，但没崩。那股逆冲的能量撞上来时，有了缓冲，不再硬碰硬，而是顺着弧度滑了出去，重新汇入轨道循环。
“你早知道？”那人问。
“猜的。”苏逸喘了口气，“这东西不吃硬的，越紧越容易裂。刚才我们把它压得太死，它反扑是迟早的事。”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已经开始发烫，血管凸起，像是里面塞了烧红的铁条。融兵鼎在超负荷运转，吞噬速度赶不上涌入量。再这么下去，他的经脉会先撑不住。
“我顶不了太久。”他说，“接下来交给你。”
“明白。”对方点头，双手抬起，指尖泛出淡青色的光。
御兽鼎启动。
那道青光不强，也不刺眼，顺着金线一点点渗进去，像往水管里注油。它不抵抗那股银色的空间流，反而贴着它走，轻轻往前推，引导方向。一开始还有点卡顿，几次之后，节奏对上了，能量流动变得顺畅。
苏逸趁机切换鼎能。
焚元鼎接上，热度从胸口扩散，沿着手臂送到指尖。他把这股热也送进地缝，加热那些还在乱窜的空间碎片。温度一升，流动性变强，更容易被御兽鼎带起来。
两人配合越来越顺。
一个吞，一个导，中间由焚元鼎调节状态。断因果鼎也没闲着，苏逸用它切断了几条想要倒灌回他体内的细能量链。那些链子像是活的一样，试图顺着吞噬路径反向入侵，都被他在半路斩断。
圆环的旋转慢了下来。
不是失控那种慢，是逐渐趋于平稳的节奏。银光不再忽明忽暗，变成柔和的脉动，一圈圈往外散。金线上的裂痕停止扩张，边缘甚至开始微微发亮，像是伤口结痂。
“成了？”那人看了他一眼。
“暂时。”苏逸没放松，“现在只是平衡住了，还没解决根本问题。”
他说话的时候，左手小指突然抽了一下。
这次比之前两次都明显。不是错觉，是实实在在的肌肉跳动。他立刻意识到不对——那是第九鼎“开龙渊”的位置。
他不动声色，把镇魂鼎往血脉深处沉了一截。那股力量像一层膜，轻轻盖住第九鼎的纹路，隔绝外联。然后用窃运鼎在内部打了个标记，写了个“缓”字，意思是这事先放一边，等脱险再处理。
不能慌。
一慌就会乱，一乱就会出错。现在他们处在最脆弱的阶段，任何情绪波动都会影响输出节奏。他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拉回金线。
“你刚才……”平行世界的苏逸忽然开口，又停住。
“怎么？”
“你脸色变了。”
苏逸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
“不是累。”那人盯着他，“是你左手。”
苏逸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握紧了拳。他慢慢松开，掌心全是汗和血混在一起的湿滑感。
“我知道。”他说，“刚才第九鼎有反应。”
“它不该动的。”对方声音低下来，“我们没激活它，也没靠近核心触发机制。它是自己响的。”
“说明什么？”
“说明它认得这个东西。”那人看向圆环，“或者，这个东西认得它。”
空气安静了一瞬。
金线还在运行，能量流动稳定，表面看一切正常。可两人都清楚，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现在怎么办？”那人问。
“继续维持。”苏逸说，“先把眼前的局稳住。其他事，等我们能喘气再说。”
他重新把手放回地缝，调整呼吸频率。对方也照做，两人再次进入同步状态。心跳、呼吸、鼎力输出，全都对齐。就像两台机器被接在同一根电线上，运转节奏完全一致。
圆环的脉动变得更稳。
银光铺在地上，映出他们并排的身影。金线悬在半空，像一道围住风暴的栅栏。周围的空间不再扭曲，头顶的裂缝缓缓闭合，碎石浮在空中，慢慢归位。
看起来像是赢了。
可苏逸知道没那么简单。
他能感觉到，融兵鼎里的空间碎片越积越多，已经快到临界点。再吞下去，要么鼎炸，要么他自己先废。而御兽鼎那边也不能一直导流，能量不会消失，只会转移。现在它们在轨道里循环，可一旦循环被打断，反弹会更狠。
唯一的办法是找到出口。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出口，而是让这股能量自然释放的通道。可问题是，谁也不知道这陷阱最终要把能量引向哪里。
“你说它在等信号。”平行世界的苏逸忽然开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我们给对了频率，它就会打开某个东西？”
“有可能。”苏逸点头，“但它要的不是我们的力量，是某种匹配的存在方式。”
“比如？”
“比如……我们本来的样子。”
那人沉默了一下：“你是说，它在测试我们是不是‘真’的？”
“不然呢？”苏逸冷笑，“一个能复制规则、模拟逻辑的空间阵列，会怕我们打架打得猛？它怕的是我们不像人，像程序。”
“所以之前那些幻象，不是为了迷惑我们，是为了确认我们有没有记忆，有没有情感，有没有痛觉？”
“对。”苏逸看着自己的手，“它在验货。”
两人同时静了下来。
金线依旧发光，轨道完整，圆环平稳转动。可这种平静底下藏着一根绷到极致的弦。
“你还记得小时候摔破膝盖那次吗？”那人忽然问。
“记得。”苏逸说，“你在厂门口追球，我跑过去拦，结果踩到油渍，整个人滑出去，膝盖砸在铁皮上，血流了一地。”
“你哭了吗？”
“没。”苏逸笑了笑，“我当时说，修车的人流血不叫伤。”
“可你手抖了。”那人看着他，“你攥着扳手，手抖得厉害。”
苏逸没说话。
那段记忆太真实，真实到他现在都能感觉到膝盖传来的钝痛。他知道对方为什么提这个——他们在确认彼此是不是真的。哪怕长得一样，经历相似，如果某一段关键记忆对不上，就可能是假的。
“你后来背着我进屋。”苏逸说，“我妈骂你为什么不看好我。”
“我说我看好了，但他非要去捡那个破球。”
两人同时笑了下。
笑完，气氛却更沉重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种对话不该出现在这时候。他们应该专心控场，而不是回忆童年。可偏偏是这种时候，他们需要确认一件事——他们还是人，不是被系统操控的傀儡。
“手给我。”苏逸忽然说。
对方伸出手。
两只手掌贴在一起，掌心都是伤，血混着汗黏在一起。苏逸调动化形鼎，在两人之间拉出一丝极细的金线，连接血脉感应。这不是攻击手段，是一种验证方式。
几秒后，他松开。
“是真的。”他说。
“你怕我是假的？”
“我怕我自己是假的。”苏逸看着圆环，“怕这一切都是陷阱编出来的梦。”
“那你现在信了吗？”
“信一半。”他低头看金线轨道，“另一半，得看它接下来怎么走。”
话音刚落，圆环的银光忽然闪了一下。
不是变暗，是亮度提升了一瞬。紧接着，金线轨道轻微震动，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
苏逸立刻抬头。
他感觉到，融兵鼎里的空间碎片在共振。不是被动储存，而是主动呼应。仿佛那些被吞噬的东西，正在内部形成一个新的节点。
他的左手小指再次抽动。
这一次，持续时间更长。
他没说话，只是把右手按在地上，加大焚元鼎的输出。热量迅速扩散，让整个轨道升温，防止能量突变引发连锁崩溃。
“它要变了。”他说。
“你怎么知道？”
“因为它在找我。”苏逸盯着圆环，“不是找我们，是找我。”
对方没再问。
两人同时加大输出，金线变得更亮，轨道更加稳固。圆环的旋转频率开始微调，不再是单调的脉动，而是出现了一段短暂的波峰。
就像心跳图上突然多出的一个尖角。
苏逸的呼吸跟着变了节奏。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这一关还没过。
他的手还搭在金线上，指尖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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