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18章：常鸿的怒火，你这是在给我上眼药！
星海市委常委会的会议室，坐落在市委大楼最高层，拥有俯瞰整座城市的最佳视野。
这里的空气似乎都比别处要稀薄几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权力的重量。
长方形的会议桌由整块的花梨木制成，光可鉴人，倒映着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吊灯，也倒映着围坐一圈的，星海市最有权势的十几张面孔。
今天的气氛，有些异样。
会议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讨论了几个常规议题，但所有人都心不在焉。每个人的眼角余光，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个人。
一个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常鸿。
他从会议开始就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像是窗外即将压城的乌云。面前的茶杯换了三次水，他一口未动，只是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滚烫的杯壁，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僵硬。
另一个，自然是市委常委、东林区区委书记陆远。
与常鸿的阴郁形成鲜明对比，陆远显得异常平静。他甚至没有穿惯常的深色西装，只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衫，领口解开了一颗扣子，显得随性而放松。他认真地听着每一位常委的发言，时不时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那副温和专注的样子，仿佛外界的风雨，与他毫无关系。
这让在座的一些老牌常委暗自心惊。
他们都是在官场里浸淫多年的老油条，自然清楚过去两周，因为百工坊的事情，常鸿和陆远之间已经到了何种剑拔弩张的地步。陆远那场四两拨千斤的“新闻发布会”，几乎是把常鸿架在火上烤，让这位一向强势的常务副市长吃了哑巴亏。
所有人都以为，今天的常委会，会是常鸿雷霆反击的战场。
可陆远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真有底气，还是在故作镇定？
“好了，常规议题就到这里。”市委书记周海东放下手里的文件，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在常鸿的脸上停顿了片刻，“下面，大家可以议一议。最近市里有什么新的情况，或者有什么需要拿到会上来讨论的问题，都可以提。”
来了。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知道正戏即将开场。
常鸿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成了拳头。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胸中积攒了一周的怒火全部压下去，但开口的声音，依然带着压抑不住的颤音。
“周书记，各位同志，我有个问题，不吐不快。”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常鸿身上。
“最近，我们市里的一些宣传工作，让我感到很困惑，甚至很痛心！”常鸿的声音陡然拔高，他不再看任何人，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仿佛上面刻着什么深仇大恨。
“我们星海市的发展，正处在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大金融、大总部’的战略，是经过市里反复论证，是关系到星海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发展大局的百年大计！可现在呢？现在我们的一些同志，一些媒体，在干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刀，直直地射向斜对面的陆远。
“他们在搞一些所谓的‘文化作秀’！为了几间破房子，为了几个所谓的‘手艺人’，就煽动舆论，制造对立！把我们正常的城市更新项目，污蔑成是‘拍卖城市灵魂’！把我们引进百亿投资的金融中心，描绘成破坏历史的洪水猛兽！”
“啪！”
常鸿的手掌猛地拍在桌面上，厚重的实木发出沉闷的巨响，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这声巨响漏跳了一拍。
“我请问，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典型的本末倒置，是典型的为了个人虚名，不惜破坏全市经济发展大局的恶劣行径！”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脸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涨得通红。
“一个金融中心，每年能带来上百亿的税收，能提供上万个高端就业岗位！这背后，关系到多少家庭的生计，关系到我们政府能有多少钱去改善民生，去修桥铺路，去给老百姓发养老金！这些，难道不是最大的民生吗？难道不比守着几间快要塌了的破房子更有价值吗？”
“现在好了，舆论一起，项目停摆！投资方天天打电话来问，我们星海市的投资环境到底怎么了？政府的决策到底还算不算数？我们招商引资时做出的承诺，是不是一张废纸？同志们，这是在动摇我们政府的公信力，是在挖我们星海市发展的根基啊！”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一般，在会议室里炸响。
一些与常鸿关系密切的常委，立刻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微微点头附和。而另一些保持中立的常委，则眼观鼻，鼻观心，端起茶杯，仿佛对杯中的茶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陆远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微微皱起了眉，似乎对常鸿如此激烈的指控感到有些意外和不解。
他的脑海里，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
【叮！检测到对手正在进行“愤怒的咆哮”表演，表演等级：c+。】
【台词功底：65分（情绪饱满，但逻辑混乱，偷换概念痕迹明显）。】
【表情管理：40分（过于激动，有失常委体面，容易被判定为恼羞成怒）。】
【综合评价：一场教科书级别的无能狂怒。宿主请注意，当一头狮子开始用吼叫代替撕咬时，通常意味着它的爪牙已经不再锋利。】
陆远差点没笑出声。
他强忍着笑意，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了四个字：气急败坏。
常鸿的表演还在继续。他喘了口气，语气稍微平缓了一些，但内容却更加诛心。
“我承认，保护文化遗产很重要。但是，保护不是守旧，更不是抱残守缺！把一片黄金地段的老破小，包装成什么‘城市根脉’，这种行为，说好听点，叫有情怀。说难听点，就是不负责任，就是不务正业！”
不务正业！
这四个字，像四记重锤，狠狠砸向陆远。
对于一个官员来说，这几乎是最严厉的指控之一。
“一个区委书记，首要的职责是发展经济，改善民生！而不是天天泡在什么老街上，陪着几个老头子玩泥巴、刻木头，然后找几个记者来拍几张照片，博一个‘文化守护者’的美名！”常鸿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这种虚名，能给东林区的老百姓带来一分钱的收入吗？能让一个下岗工人重新找到工作吗？不能！”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陆远，也看着在座的所有人。
“所以，周书记，各位同志，我提议！必须立刻叫停这种打着‘文化保护’旗号，实则干扰正常经济秩序的‘作秀’行为！市委宣传部那份所谓的‘主题宣传活动’通知，我看也应该重新研究一下，是不是脱离了实际，是不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他这是连宣传部都一起敲打了。
“对于百工坊项目，我建议，由市政府牵头，区里配合，强力推进！不能再被一些不负责任的言论所绑架！我们必须对投资商负责，对星海市的未来负责！”
说完，他重重地坐回椅子上，环视全场，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压。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常鸿这番杀气腾腾的发言给镇住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争论，这是赤裸裸的政治施压，是逼宫。
他把所有问题都摆在了台面上，逼着在座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市委书记周海东，立刻做出选择。
是选择他常鸿代表的“Gdp”和“经济发展”，还是选择陆远代表的“情怀”和“虚名”？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陆远。
他们想看看，这个年轻人，在如此狂暴的正面冲击下，会作何反应。是会同样拍案而起，激烈反驳？还是会面如死灰，无力招架？
然而，他们看到的，却是一张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
陆远放下了笔，他没有看暴怒的常鸿，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市委书记周海东。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礼貌的、略带困惑的微笑。
那表情仿佛在说：常市长今天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这副表情，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具杀伤力。
它让常鸿那番用尽全力的咆哮，看起来像一记用尽全力挥出，却打在棉花上的重拳，滑稽而又无力。
常鸿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急速飙升。
“陆远同志，”周海东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平静地问道，“对于常鸿同志的意见，你有什么看法？”
来了，最后的对决。
陆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先是对着主位的周海东微微颔首，然后又转向常鸿，同样礼貌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扫过那些或好奇、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脸。
“周书记，各位同志，首先，我要感谢常市长对我们东林区工作的‘关心’。”他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上来，就给常鸿扣上了一顶“关心”的帽子，还特意加了重音，听得人心里直发笑。
“常市长刚才提到的很多问题，比如政府公信力，比如发展大局，都提得非常深刻，非常重要，也让我深受教育。”
众人一愣，这是……认怂了？
常鸿的脸上，也闪过一丝错愕和得意。在他看来，陆远毕竟太年轻，在常委会这种真刀真枪的场合，被自己这通组合拳打懵了，也属正常。
然而，陆远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的眼球都差点掉出来。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更加诚恳，甚至带着几分“委屈”的表情。
“但是，常市长可能对我们东林区最近的一些工作，存在一些误解。”他顿了顿，目光再次看向常鸿，眼神清澈而无辜，“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破坏’金融中心项目，更不敢‘对抗’市里的发展大局啊。”
“我们只是觉得，百工坊作为星海市不可多得的一块历史瑰宝，在对它进行开发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搞清楚它到底值多少钱？”
“搞清楚价值再开发，这难道不是对我们城市的历史负责，更是对投资商的真金白银负责吗？”
“常市长，您说对不对？”
陆远说完，对着常鸿，露出了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
常鸿彻底懵了。
他感觉自己一拳头打出去，对方不仅没躲，反而笑眯眯地迎上来，抓着他的拳头，然后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问他：“你吃饭了吗？”
这算什么？
这他妈算什么？！
就在常鸿一口老血即将喷薄而出之际，陆远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装订精美的册子，双手递向了市委书记周海东。
“周书记，这正是我今天想向常委会汇报的另一项工作。”
“关于如何科学、合理地为百工坊这类的历史文化街区进行‘价值鉴定’，我们东林区做了一点小小的探索和尝试。”
“我们邀请了省电视台的纪录片团队，也请教了市里最顶尖的文史专家，还参考了国内外许多历史名城保护开发的成功案例，最终形成了一套……我们称之为‘城市文化遗产价值评估体系’的初步方案。”
“我个人认为，这份方案，不仅对百工官坊，甚至对全市未来所有类似的旧城改造项目，都具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陆远的声音不卑不亢，条理清晰，充满了学者的严谨和官员的担当。
“所以，我恳请常委会，能给我们东林区一点时间，让我们把这项‘价值鉴定’的工作做完，做扎实。”
“等鉴定结果出来了，到时候，是保护，还是开发，是整体保留，还是部分改造，我们再拿到常委会上来，进行科学的、民主的决策。”
“我坚信，只有这样，我们做出的决策，才能真正地对历史负责，对人民负责，也对未来负责！”
说完，他对着周海东，对着所有常委，深深地鞠了一躬。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如果说常鸿刚才的发言是狂风暴雨，那么陆远此刻的回应，就是润物无声的春雨。
他没有一句指责，没有一句反驳，甚至通篇都在“感谢”和“赞同”常鸿。
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柔软而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常鸿所有指控的荒谬内核，并将自己从“破坏者”的被告席上，瞬间转移到了“建设者”和“探索者”的道德高地。
你指责我不务正业？我这是在为全市的旧城改造探索新路。
你指责我破坏大局？我这是在用科学方法避免决策失误，这才是真正顾全大局。
你指责我对抗组织？我从头到尾都在说，最终要由常委会来决策。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常鸿发现，自己不仅一拳没打中，反而被对方借力打力，推了个趔趄，形象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周海东接过那份装帧精美的《城市文化遗产价值评估体系》，只是翻了两页，眼神就亮了起来。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陆远，那眼神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欣赏。
然后，他将目光转向脸色已经变成猪肝色的常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缓缓开口。
“我刚才听了两位同志的发言，我觉得，都很有道理。”
他先是和了一句稀泥。
“常鸿同志考虑的是经济发展和政府信誉，这是大局观。陆远同志考虑的是历史文脉和科学决策，这同样是深谋远虑。”
“但是，”周海东话锋一转，“我个人认为，陆远同志提出的这个‘先鉴定，后决策’的思路，是稳妥的，是科学的，也是负责任的。”
他拿起那份报告，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磨刀不误砍柴工。我们多花一点时间，把家底盘清楚，总比仓促上马，将来留下遗憾和骂名要好。”
“所以，我同意陆远同志的意见。百工坊的拆迁计划，暂时搁置。由东林区牵头，尽快完成这份‘价值评估报告’，拿出具体的方案来，再提交常委会讨论。”
周海东一锤定音。
常鸿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他靠在椅背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输了。
在自己最熟悉，也最擅长的常委会战场上，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他看着那个依旧面带微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年轻人，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彻骨的寒意和……恐惧。
这个小子，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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