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在廊下站了很久,直到露水打湿了脚背,才转身摸黑下楼。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苍白的脸。
“他们复制了我的壳……”
她喃喃重复着直播间的那句话,忽然想起奶奶书桌抽屉里的蓝墨水瓶——
每次她说“我好想替她哭”,奶奶就轻轻摇头:“先问问你自己,还听得见自己的声音吗?”
地下室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霉味裹着潮湿的木料香涌出来,她摸出手机照亮,光束扫过墙角那堆奶奶的旧书——
《心理治疗案例集》的封皮被虫蛀得像张网。
她蹲下来,指尖沿着墙根摸索,十岁那年和奶奶藏水果糖的砖缝还在,轻轻一推,松动的砖块便掉了下来。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亮砖后泛黄的旧报纸,头版照片里奶奶穿着白大褂,正握着个小女孩的手,标题是“倾听,是最温柔的治疗”。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沈巍发来的消息:“那天你给我看的老相册里有张手绘图,我扫描还原了一下,祖宅地下室结构图已发你邮箱,需要我现在过来吗?”
林昭昭盯着屏幕上的建筑图纸,突然伸手按在墙上。
墙皮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深浅不一的痕迹——
那是她小时候用蜡笔乱涂的太阳、云朵,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奶奶的耳朵最软”。
“要改。”她对着空气说,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玻璃,“改成静流屋。”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潮湿气息钻进鼻腔——
像是雨后青苔混着浅溪的味道,十岁时每天放学都要蹲那儿画一圈涟漪。
沈巍赶到时天刚蒙蒙亮,雨靴踩得青石板“啪嗒”响。
他抱着工具箱站在地下室门口,看林昭昭正用粉笔在墙上画草图:“中央放长方形水槽,四周贴吸音软木,顶灯要老式的,能调光。”
她转身时,粉笔灰沾在旧毛衣袖口,“再装个微型投影仪,把说话的口型投成水波纹。”
“昭姐,这是要做情绪隔离舱?”沈巍放下工具箱,金属碰撞声在地下室回响。
他推了推眼镜,指尖划过她画的水槽设计,“周岩说你杏仁核放电峰值太高,需要物理缓冲空间。”
“不是隔离。”
林昭昭弯腰捡起一块碎砖,在草图旁写下“断联测试”四个字,“是……选择。”
她抬头时,晨光从气窗斜照进来,照得她眼下的青影发蓝,“阿青说真正的断联不是屏蔽,是能决定接不接。”
阿青是在午后到的。
她提着竹篮,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和薄荷,发梢还沾着山泉水:“我帮你调了水流速度,太急会冲走情绪,太慢又容易淤积。”
她蹲在水槽边,手指试水的温度,“入口要刻句话,提醒你这是谁的主场。”
林昭昭摸出随身带的刻刀,刀刃抵在木门框上。
木屑飞溅时,她想起许蔓在审判密室里颤抖的手,想起苏糖把直播镜头转向天花板的瞬间。
刀尖落下的力度重了些,木头上出现深褐色的刻痕:“你可以留下声音,但我带走的,由我决定。”
当晚,林昭昭在奶奶的旧书堆里翻出一本皮质日记。
泛黄的纸页间掉出一张照片,是她五岁时,蹲在静流池边用树枝画水,奶奶举着相机笑:“昭昭在给小河写信呢。”
日记翻到1998年那页,奶奶用蓝墨水写着:“共情不是容器,是桥梁——你得留一步给自己回来。”
这句话被红笔画了粗粗的重点,旁边还有行小字:“昭昭今天说,奶奶的耳朵是海绵,会把难过吸走。傻孩子,海绵也会饱和的。”
林昭昭摸出红笔,在下方补写:“我曾以为听见就是拯救,现在才懂,活着才能继续听见。”
笔锋顿了顿,一缕长发垂下来,扫过纸面。
她怔了一下,想起小时候每次写完作业,奶奶都会笑着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我们昭昭啊,心思比头发还长。”
她续写道:“奶奶,我在学回来的路。”
首次测试选在清晨。
阿青穿着月白色棉麻衫,坐在水槽边的矮凳上。
水流“叮咚”响着,投影仪把她的口型投在水面,像一团会动的雾。
“我妹妹走的时候,才十七岁。”
阿青的声音轻得像一片叶子,“误诊,医院让签自愿放弃追责书,说不签就不给开死亡证明。”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节捏得发白,“他们说,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林昭昭脱了鞋袜,脚浸入水中。
凉意从脚踝爬上来,带着微微的刺感,像无数细小的针尖轻触神经末梢。
她听见水波在耳道内形成低频共振,嗡鸣中夹杂着远处滴水的节奏。
足底触到水槽底部光滑的釉面,而边缘一圈微凸的刻痕轻轻硌着脚弓——那是她昨夜亲手刻下的引导纹路。
这次她没闭眼,望着阿青泛白的嘴唇,抬手在水里写“阿青”。
水纹立刻冲散字迹,第二笔“青”刚起,水流突然打了个旋。
“他们让我闭嘴。”
阿青的声音突然哽咽,水面的口型投影扭曲成乱麻。
林昭昭的指尖在水里顿住。
许蔓的呜咽、小黎的尖叫突然在耳边炸响,她攥紧水槽边缘,指甲缝里全是水。
但这次,那些声音没像以前那样绞住她的神经,反而像被水流托着,轻轻晃向远处。
“我听见了。”
她哑着嗓子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但它不属于我。”
她摸出剪刀,剪下一缕长发。
发丝断裂的瞬间,她感到头皮一阵轻微拉扯,仿佛卸下了一层无形的重量。
发梢还沾着地下室的木屑,沉进水里时打着旋儿,像一段褪色的记忆缓缓沉淀。
水面突然平静下来,倒映出她清晰的眼眸。
“前额叶活跃度回升23%。”
沈巍的声音从监测仪传来,他盯着跳动的绿色曲线,“杏仁核波动降了47%。”
周岩的视频通话弹出来,他举着平板,背景是实验室的白墙:“这不是隔绝,是建立‘情绪海关’。她允许情绪入境,但设了检查站——不许长住。”
林昭昭望着水面的倒影。
晨光透过软木墙的缝隙洒进来,照得她眼睛发亮。
她伸手捞起那缕沉底的头发,指尖碰到水槽边一枚空白的铜纽扣——是她今早从旧衣堆里翻出来的,“等我能说话了,第一个名字,缝给愿意被听见的人。”
吴姐的大嗓门从院外传来,雨披帽子上的水珠滴在石阶上,“下着雨还往地下室钻,当自己是土拨鼠啊?”
她提着保温桶挤进来,姜茶的甜香立刻盖过了霉味,“趁热喝,我加了野山蜜。”
林昭昭接过碗,掌心被烫得发疼,热流顺着皮肤渗进血脉,驱散了脚踝残留的寒意。
吴姐的手突然覆上来,粗糙的指腹擦过她眼下的乌青:“你帮别人暖了那么久,有没有人给你暖过?”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咚”地砸进她心里。
林昭昭望着碗里翻涌的姜茶,喉结动了动,发出极轻的“嗡”声——不是被扼住的闷响,是带着温度的气音。
吴姐眼眶立刻红了,转身去抹眼角:“喝,我不唠叨了还不行?”
次日清晨,林昭昭在旧笔记本里发现一封匿名邮件。
视频加载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电脑里传出来:“你不是罪犯,是被系统吃掉名字的人。”
画面里,女嘉宾在虚拟密室里崩溃大哭,AI语音冷静分析:“当前情绪匹配度98.6%,建议引导至‘童年抛弃’主题。”
她冷笑一声,将视频转发到“无名者档案库”,附言是奶奶日记里的话:“他们复制了我的壳,却偷不走我的桥。”
鼠标点击发送键的瞬间,窗外传来敲门声。
沈巍举着伞站在雨里,手里捧着一个画筒:“陆远先生让人送来的,说是……给静流屋的礼物。”
林昭昭接过画筒时,指尖触到筒身的潮意。
她拆开包装纸的一角,看见画中模糊的轮廓——是一座石桥,横跨在暗河上,桥面有道裂痕。
“先放我桌上吧。”她转身时,晨光正好漫过水槽,水面映出她微微扬起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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