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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人格分裂与时间循环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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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疤痕循环

>我手臂上的二十七道疤痕都是我自己割的。

>每次死亡后时间重启,我都会在相同位置添上新伤。

>直到第十七个循环,我在咖啡店遇见另一个手臂带疤的女人。

>她的伤痕组成完整圆环,中央刻着“找到真实的我”。

>当我们的指尖相触,记忆碎片轰然炸裂。

>“我们共享同一个本体,”她颤抖着调出手术视频,“主脑将人格一分为二做实验。”

>视频里两个培养舱静静漂浮。

>“看到那个标着‘17’的循环计数器了吗?”她指着屏幕,“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次重启机会。”

>火焰突然从通风口涌出。

>我拉她冲向防火梯时,发现走廊镜中映出的是同一张脸。

---

头痛,像是有人用生锈的钝凿子沿着我的颅骨内侧缓慢地刮。每一次呼吸,都搅动着鼻腔里那股混合了隔夜泡面汤、灰尘和某种难以名状霉味的空气。窗外,城市恒定不变的灰白晨光透过积满污垢的玻璃渗进来,在地板上拖出一道病恹恹的影子。

又是它。这该死的、一成不变的黎明。

我掀开身上带着馊味的薄毯,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目光习惯性地投向床对面墙上那面布满裂纹的廉价塑料挂钟:6:07。秒针每一次不情不愿的跳动,都像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新闻播音员毫无起伏的腔调从隔壁房间那台老旧电视里顽强地钻进来,字句清晰得令人作呕:“……今日凌晨,城西高速入口发生多车连环追尾事故,造成严重拥堵,预计恢复通行时间……”

后面的话被一阵尖锐的耳鸣淹没。我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压下胃里翻涌的恶心感。十七次了。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味道,同样的声音,同样的……绝望。每一次死亡带来的黑暗尽头,迎接我的都不是永恒的安宁,而是这个噩梦般精准回放的起点。

我缓缓抬起左臂。在昏暗的光线下,那道道凸起的疤痕如同丑陋的蜈蚣,从手肘内侧一路蜿蜒到接近手腕处,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触目惊心。二十七道。每一道都是我用能找到的最锋利的碎片,在每一次重启后的绝望清晨里,怀着刻骨铭心的恐惧和某种病态的证明欲,亲手割开的。皮肤被割裂的痛楚,远不及发现自己再次坠入这个无间地狱时那种灵魂被碾碎的万分之一。这些扭曲的伤疤,是我存在的唯一铁证,是我对抗这个疯狂循环的、带着血腥味的锚点。

指尖抚过最末端那道依然带着新鲜血痂的伤口,细微的刺痛传来,却奇异地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二十七次死亡,二十七次徒劳的挣扎。每一次尝试逃脱,每一次试图改变这该死的“剧本”,最终都以冰冷、黑暗的终结告终。车祸、坠楼、窒息、甚至有一次是毫无征兆的心脏麻痹……死神的菜单花样繁多,但结局只有一个:醒来,回到这里,6:07,头痛,馊味,新闻。

窗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节奏单调的鸟叫。我猛地睁开眼,掀开毯子,双脚踩在冰冷粗糙的地板上。没有时间沉溺于自怜。每一次重启,时间都在无情地流逝,我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徒劳地划下另一道疤痕。

我走进狭小、油腻的厨房,打开水龙头。水流先是喷出一股带着铁锈味的黄水,接着才勉强变得清澈。我掬起冷水用力泼在脸上,刺骨的冰凉激得我一个哆嗦,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眼窝深陷的脸,胡子拉碴,眼神里沉淀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死寂。这张脸,我已经看了十七遍。

胡乱套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已经磨出毛边的灰色连帽衫,我拉开吱呀作响的房门。走廊里弥漫着更浓重的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楼梯间昏暗的灯光接触不良地闪烁着,像垂死之人的喘息。我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冲出了这栋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旧公寓楼。

清晨的街道,行人寥寥。空气清冷而稀薄,带着一股城市特有的、混合了尾气和尘埃的味道。我沿着人行道快步走着,身体记忆自动导航,每一步都踩在熟悉的、布满细小裂缝的灰色地砖上。街角的便利店,巨大的玻璃窗后面,那个永远穿着整洁蓝色工服的年轻店员正低头整理着货架,动作一丝不苟,如同精密设定好的程序。

我推开店门,门上悬挂的铃铛发出清脆得近乎刺耳的“叮当”声。店员抬起头,脸上堆起标准化的、毫无灵魂的职业微笑。

“先生,早啊!还是老样子吗?”他的声音清亮,带着一种虚假的活力,每一个音节都与我记忆中前十六次循环里听到的完全一致,分毫不差。

胃部一阵抽搐。我强迫自己点了点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好的,热咖啡一份,火腿三明治一个,马上就好!”他熟练地转身操作起来,背影像一尊设定好动作的蜡像。

我站在收银台前,目光空洞地扫过货架上那些色彩鲜艳、包装雷同的零食和饮料。一切都太熟悉了,熟悉得令人窒息。店员忙碌的背影,冷藏柜低沉的嗡鸣,甚至门口铃铛随风晃动时微弱的声音……所有这些细微的声响和画面,都像沉重的枷锁,一层层缠绕上来,挤压着我仅存的呼吸空间。第十七次了。十七次相同的对话,十七次相同的食物,十七次走向……未知但结局早已注定的死亡。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感攫住了我,比头痛更甚,像是要将我的骨头都溶解掉。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接过那个装着温热咖啡和三明治的纸袋。指尖接触到店员递来的零钱时,那种冰凉的、金属的触感让我猛地缩了一下手。他脸上那完美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一瞬,快得像是错觉。

“谢谢惠顾!”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攥紧纸袋,转身推开门。铃铛再次“叮当”。外面清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却没能带来丝毫轻松。我站在便利店门口的人行道上,茫然四顾。街道依旧空旷,远处十字路口的红灯亮着,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时间还早,离“意外”发生通常还有一段时间。前十六次,我尝试过各种方法:躲在家里不出门,试图狂奔去警局,甚至有一次直接冲向那个十字路口对着疾驰的车流大喊大叫……结果呢?要么被一辆失控冲上人行道的汽车撞飞,要么被高空坠落的广告牌砸中,要么在警局门口毫无预兆地倒地不起。死亡的方式千奇百怪,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精准、高效,并且避无可避。

一种巨大的虚无感笼罩下来。反抗似乎毫无意义。我该做什么?继续划下第二十八道疤痕?然后等待下一次重启,再划第二十九道?直到这条手臂再也找不到下刀的地方?绝望像冰冷的海水,漫过头顶,带来令人窒息的麻木。我挪动脚步,像一具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朝着街角那家总是弥漫着浓郁咖啡香气的“时光角落”咖啡馆走去。至少在那里,苦涩的液体能短暂地灼烧一下麻木的喉咙。

咖啡馆的玻璃门推开,一股混合着烘焙豆焦香、奶沫甜腻和旧书纸张气息的暖风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我。空气里的喧嚣——咖啡机的嘶鸣、压粉杆撞击的闷响、杯碟清脆的碰撞、还有人们压低的谈话声嗡嗡作响——形成一种奇特的、带着生命力的背景音。这与我公寓的死寂和街头的空旷截然不同,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正常”感。我几乎是贪婪地呼吸着这温热的、活着的空气,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我习惯性地走向那个靠窗的角落位置。那里有一张小小的圆桌,一把深褐色的旧皮沙发,视野很好,能看到外面行色匆匆的路人。就在我离那张沙发还有几步之遥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正从另一侧也朝着同一个方向移动。

几乎是同时,我们都在那张小圆桌前站定。

她比我矮半个头,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里面是简单的黑色打底衫,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脖颈。她似乎也愣了一下,目光飞快地在我脸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慌乱?

“抱歉,”她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特的沙哑质感,像砂纸轻轻摩擦过木头,“这个位置……我习惯坐这里了。”

她的目光在和我接触的瞬间就垂了下去,落在了她手中那杯还在微微晃动的咖啡上。深棕色的液体溅出了几滴,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她像是被烫到一样,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这个位置,她脸上那转瞬即逝的、混杂着惊讶和慌乱的复杂表情……像是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猛地在我一片混沌的意识里激起了涟漪。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前十六次循环里,这个时间点,这个靠窗的位置,永远是属于我的空位!从未有过任何人!她是谁?一个变量?一个错误?还是……另一个陷阱?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撞击起来,咚咚作响,几乎盖过了咖啡馆里的所有噪音。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我抬起头,目光不再是礼貌的回避,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锐利,牢牢地钉在她的脸上。她的皮肤很白,近乎透明,眼下有淡淡的青影,透露出一种和我相似的、被长久疲惫侵蚀的痕迹。她的嘴唇紧抿着,唇色很淡,此刻更是抿得有些发白。她似乎被我看得有些窘迫,下意识地将左手往身侧缩了缩,试图用开衫的袖子遮掩什么。

就在她的左手微微抬起的瞬间,袖口滑落了一寸。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

就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方,裸露出的那截小臂内侧,赫然布满了一圈圈……疤痕!

不是像我那样粗暴、杂乱、深浅不一的刀痕。她的疤痕排列得异常规整,形成一个完美的、首尾相接的圆环!那圆环的线条清晰、深刻,如同某种古老的图腾,带着一种冰冷而神秘的仪式感。而在圆环的中央,皮肤被刻意地刮擦过,留下几个清晰而细小的字迹——

“找到真实的我”。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眼球,刺入我的大脑!那熟悉的疤痕质感,那种在皮肤上留下永久印记的方式……和我左臂上的如出一辙!只是她的更精致,更……完整!那圆环中央的字,更是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我死寂的世界里轰然炸响!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又在下一秒冻结。我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她手臂上那个诡异的圆环和那行小字上,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停止了运转。前十六次循环里累积的恐惧、绝望、麻木,在这一刻被一种全新的、更庞大的未知所取代。她是谁?为什么她的手臂上也有这样的疤痕?那圆环代表什么?“真实的我”又是什么?

咖啡馆里温暖的空气,周围嘈杂的人声,咖啡的香气……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离我远去。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眼前这个女人和她手臂上那个无声呐喊的疤痕圆环。我的视线无法从那里移开,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巨大的震惊如同实质的海啸,将我彻底淹没。

她显然察觉到了我目光的焦点所在。那一瞬间,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比刚才更加苍白,甚至带上了一种濒死般的灰败。她的瞳孔猛地收缩,里面清晰地倒映出我因极度震惊而扭曲的脸。她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将左手藏到身后,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别……别看!”她几乎是尖叫出声,声音尖利得变了调,瞬间打破了咖啡馆里原本和谐的背景音。周围几桌客人诧异地转过头来。

极致的恐惧像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我因震惊而沸腾的血液。她手臂上的疤痕,那诡异的圆环和刻字,还有她此刻剧烈的反应……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她知道!她可能和我一样!她可能也在经历着这个该死的循环!甚至……她知道得更多!

“你……”我的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艰难地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你的手……那疤痕……”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投入滚油的水滴,让她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旁边的一张空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的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不!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她语无伦次地低喊,声音破碎不堪,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逃离,“离我远点!求你!”

求我?她眼中的恐惧如此真切,绝非伪装。这恐惧像一面镜子,瞬间映照出我内心同样的深渊。她不是陷阱的制造者,她和我一样,是这恐怖循环中的猎物!

“等等!”眼看她转身就要夺路而逃,一股比恐惧更强烈的冲动攫住了我。我顾不上咖啡馆里那些探究的目光,一个箭步上前,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那只刻着圆环疤痕的手腕。我必须知道!我必须抓住这个十七次循环里出现的唯一变量!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冰冷的皮肤时——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空气!不是来自头顶,而是来自脚下!整个咖啡馆的地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剧烈地、狂暴地向上拱起、碎裂!巨大的冲击波像无形的墙壁,裹挟着碎石、木屑、玻璃渣和滚烫的咖啡液,以毁灭性的力量横扫一切!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瞬间压缩。

我看到她惊恐地回头,长发在气浪中狂乱飞舞,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面对终结的绝望。我看到碎裂的桌椅如同玩具般被抛向空中,天花板上华丽的吊灯像流星般坠落。巨大的混凝土块夹杂着断裂的钢筋,带着死亡的阴影,铺天盖地地朝我们倾泻而下!

世界在眼前破碎、扭曲、旋转。

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吞噬了所有的声音、色彩和感知。

意识沉沦的最后瞬间,只有一个念头如同烙印般刻入灵魂:是她!那个手臂上有圆环疤痕的女人!她出现了!在第十七个循环里!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虚无。

…………

头痛。熟悉的、如同钝器刮擦颅骨内侧的剧痛,伴随着鼻腔里那混合了隔夜泡面汤、灰尘和霉味的空气,粗暴地将意识从黑暗的深渊里拖拽出来。

我猛地睁开眼。

依旧是那间狭小、肮脏的公寓。窗外是城市恒久不变的灰白晨光。墙上布满裂纹的挂钟,指针冰冷地指向:6:07。

秒针每一次不情愿的跳动,都像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今日凌晨,城西高速入口发生多车连环追尾事故……”隔壁房间的新闻播报声,字句清晰得如同审判。

又回来了。

第十七次死亡,第十八次重启。

我几乎是立刻抬起左臂。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二十七道狰狞的旧疤痕上方,一道崭新的、边缘还带着湿润血丝的伤口赫然在目!位置精准无误,就在上一次循环结束前,我刚刚划下的地方!剧烈的刺痛感清晰地传来,像一道连接着地狱的滚烫烙印。

但这痛楚,此刻却带来一种近乎疯狂的清醒和炽热!不再是麻木的绝望!咖啡馆!那个女人!那个刻着完美圆环和“找到真实的我”的手臂!

她真的存在!她不是幻觉!她是这绝望循环中唯一的、活生生的变量!

前十六次循环积累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力感,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原始、更狂暴的情绪所取代——一种近乎偏执的、不顾一切的寻找欲!我必须找到她!就在今天!就在这个循环里!在她再次消失之前!

上一次,是在“时光角落”咖啡馆遇到的她!就是那里!

肾上腺素疯狂地分泌,驱散了重启带来的所有不适。我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动作快得带风,甚至顾不上左臂新添伤口的疼痛。冰冷的水胡乱泼在脸上,镜子里那张苍白憔悴的脸,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火焰。灰色连帽衫被胡乱套上,我一把拉开吱呀作响的房门,冲进同样昏暗却不再令人窒息的走廊。

时间!时间就是一切!必须赶在“意外”发生之前!赶在……她消失之前!

我像一颗出膛的子弹冲下楼梯,撞开公寓楼沉重的铁门。清晨冷冽的空气涌入肺叶,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战栗的自由感。街道依旧空旷,行人寥寥。我无视了街角便利店那个穿着整洁蓝色工服、正低头整理货架的店员,无视了他可能抬起的头和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我的目标只有一个——街角,“时光角落”咖啡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我几乎是狂奔着冲向那个熟悉的转角。玻璃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推开门的瞬间,那股混合着烘焙豆焦香、奶沫甜腻和旧书纸张气息的暖风再次扑面而来。

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向那个靠窗的角落位置!

心跳骤然停止了一拍。

空的。

深褐色的旧皮沙发静静地待在那里,小圆桌空空如也。没有米白色针织开衫的身影,没有挽在脑后的长发,没有那杯微微晃动的咖啡……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我的心脏,疯狂收紧。难道……难道上一次只是巧合?一个转瞬即逝的幻影?难道她并不固定出现在这里?不!不可能!那种恐惧,那种眼神,那种刻骨的疤痕……绝不可能是假的!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口呼吸着咖啡馆里温热的空气,目光如同雷达般在不算太大的空间里急切地搜索。吧台旁的高脚凳上坐着看报的老人,靠墙的卡座里是一对低声交谈的情侣,还有几个独自啜饮咖啡的顾客……没有她。

难道来早了?还是……错过了?

就在绝望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的瞬间,我的目光扫过靠近洗手间通道的一个隐蔽角落。那里光线相对昏暗,一张小小的方桌紧贴着墙壁。

是她!

米白色的针织开衫,随意挽起的头发,微微低垂的侧脸。她独自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咖啡,双手紧紧交握着放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全神贯注的警惕和不安,像是在防备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她选择了更隐蔽的位置!她在躲藏!

狂喜和紧张瞬间攫住了我。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狂奔后的喘息和狂跳的心脏,尽量让自己的脚步显得不那么突兀和充满威胁。我穿过几张桌子,径直走向她那个昏暗的角落。

我的影子落在她面前的桌面上时,她猛地抬起头!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那双因惊惧而睁大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更深重的恐慌!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去,撞在墙壁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你……是你?!”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破碎的音节几乎不成词句,“不可能……你怎么会……又……”

“是我。”我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因为强行压抑激动而显得异常低沉沙哑,“咖啡馆。坍塌。我们都死了。然后……又回到了这里,6:07。”我抬起左臂,刻意将袖口向上拉了拉,让那二十八道狰狞的疤痕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每一次死亡,我都会在这里添一道新的。直到昨天……我看到了你。”

我的目光再次锐利地投向她的左手。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将左手藏到了桌子下面。但她的眼神,在最初的极度恐惧之后,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动摇的裂隙。她看着我手臂上那些和她如出一辙的疤痕痕迹,看着我眼中同样燃烧着绝望和寻求答案的火焰,那份纯粹的恐慌似乎被一种同样强烈的困惑和……共鸣……所取代。

“你……你也……”她艰难地开口,嘴唇翕动着,声音细若蚊蚋,“……重启?”

“重启?”我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词,“你是说……时间循环?我们被困在同一天里?”

她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恐惧、怀疑、震惊、还有一丝微弱的、如同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希冀。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告诉我,”我向前逼近一步,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锁住她,“你手臂上的那个圆环……那行字……‘找到真实的我’……那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告诉我!”

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她被我的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脸色更加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的眼神剧烈地挣扎着,仿佛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交战。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咖啡馆的背景音乐——一首舒缓的爵士钢琴曲——突然被一阵刺耳的、高亢的金属摩擦声打断!声音尖锐得如同指甲刮过黑板,瞬间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吱嘎——!!!”

紧接着,是重物呼啸着破空的恐怖风声!

“小心上面!”吧台那边有人发出凄厉的尖叫!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同时,我和她都猛地抬头!

咖啡馆那装饰着繁复石膏线的天花板中央,那盏巨大的、沉重的水晶吊灯!它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倾斜着,连接处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巨大的灯体挣脱了最后的束缚,带着死亡的尖啸,如同坠落的星辰,朝着我们所在的这个昏暗角落,当头砸下!

冰冷的死亡阴影瞬间笼罩!太快了!比上一次的坍塌更快!更精准!仿佛这该死的循环已经察觉到了“变量”的存在,迫不及待地要抹除我们!

“跑!”我嘶吼出声,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一把抓住她冰凉僵硬的手腕!她的手腕纤细得惊人,皮肤下的骨头硌着我的掌心,带着一种濒死的寒意。我完全顾不上其他,也来不及思考方向,只凭着求生的本能,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她往旁边一拽!

巨大的冲力让我们两人都失去了平衡,踉跄着朝旁边扑倒!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玻璃、水晶和金属结构瞬间粉碎的恐怖声浪在我们身后炸开!狂暴的冲击波夹杂着无数锋利的碎片,像霰弹一样横扫而过!我只感到后背被无数细小的、尖锐的东西狠狠击中,火辣辣地疼。巨大的气流把我们狠狠掀飞出去!

天旋地转!视野里全是飞溅的碎片和翻滚的桌椅!我们重重地摔在几米开外另一张翻倒的桌子后面。震耳欲聋的巨响和人们的哭喊尖叫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我挣扎着抬起头,灰尘弥漫。巨大的吊灯残骸如同一座扭曲的金属坟墓,正好砸在我们刚才坐的那个角落位置!那张小方桌和椅子早已化为齑粉!如果我刚才再慢半秒……不,如果我没有抓住她……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我猛地看向被我拽倒在我身边的她。她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咳嗽着,脸上沾满了灰尘,眼神因为极度的惊吓而空洞失焦,但……她还活着!米白色的开衫上沾满了污渍,几处被飞溅的碎片划破了口子,但看起来没有致命伤。

“你怎么样?”我急切地问,声音因为吸入灰尘而嘶哑。

她像是被我的声音惊醒,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落在我的脸上,又缓缓移向她刚才坐的位置,那片被吊灯彻底摧毁的区域。恐惧再次清晰地浮现在她眼中,但这一次,那恐惧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某种顽固的、试图隔绝一切的屏障,在两次精准指向她的死亡威胁面前,终于开始崩塌。

她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目光终于转向我,眼神复杂得像破碎的琉璃。她艰难地抬起那只一直被我紧紧抓住的左手,颤抖着,一点点将针织开衫的袖子向上卷起。

在咖啡馆弥漫的灰尘和惊恐的嘈杂中,在死亡的余威尚未散尽的角落,那个完美的疤痕圆环和中央那行细小的字迹——“找到真实的我”——再次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只是这一次,她的动作里少了一些纯粹的恐惧,多了一丝绝望的……认命?

“跟我来……”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她反手抓住了我的手腕,那冰冷的触感让我微微一颤。她的力气出奇地大,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混乱的咖啡馆,像一只受惊但目标明确的鹿。

“这里不能待了!”她急促地说,拉着我避开惊慌失措的人群和地上的狼藉,“它们……会很快锁定这里!”

它们?她果然知道更多!

我来不及细问,被她拉着,跌跌撞撞地从咖啡馆的后门冲了出去。后门连通着一条堆放着垃圾桶的狭窄小巷,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她拉着我,毫不犹豫地拐进旁边一栋老旧写字楼的地下车库入口。

车库内光线昏暗,空气潮湿冰冷,带着浓重的汽油和橡胶味。空旷的空间里只有几辆落满灰尘的旧车停放着,巨大的水泥柱子投下浓重的阴影,像沉默的巨人。这里寂静得可怕,只有我们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又被墙壁反弹回来,形成诡异的回音。

她拉着我,熟门熟路地绕到最深处一根巨大的承重柱后面。这里更加隐蔽,只有远处入口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她终于松开我的手,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柱,剧烈地喘息着,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惨白如纸。

“它们……”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和奔跑而断断续续,“……不是意外。从来都不是。”

她的右手在米白色开衫的口袋里摸索着。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锁定她的动作。她掏出的不是武器,而是一个小巧的、银色的金属U盘。U盘的表面异常光滑,没有任何标识,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这个……”她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握着的是滚烫的烙铁,又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挣扎,最终化为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是我在一次循环里,在……在‘源点’附近找到的。只有一次机会……之后那个地方就被彻底封锁了。”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难以言喻的后怕。

源点?封锁?

我屏住呼吸,看着她颤抖着手指,将那个冰冷的银色U盘插入她随身携带的一个同样小巧的便携设备接口。设备屏幕亮起幽幽的蓝光,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也照亮了我们之间狭小的空间。

屏幕上开始出现画面。不是常见的视频格式,画面带着一种诡异的、非自然的流畅感和极高的清晰度。首先出现的,是一排排闪烁着幽蓝色指示灯的、冰冷的金属服务器机柜,如同某种巨大的蜂巢,一直延伸到画面深处看不见的地方。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只有服务器风扇低沉的嗡鸣声通过设备微弱的扬声器传出来。

镜头似乎在移动,缓慢地向前推进。穿过层层叠叠的机柜,最终定格在一个巨大的、由强化玻璃围成的透明操作室中央。

我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操作室中央,赫然并排放置着两个巨大的、圆柱形的……培养舱!舱体由厚重的玻璃和闪烁着幽光的合金框架构成,里面充满了淡蓝色的、微微发光的营养液。液体中,隐约可见两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静静地悬浮着。

镜头缓缓拉近,聚焦在舱体表面的金属铭牌上。冰冷的激光蚀刻文字清晰无比:

【实验体:Alpha】

【人格载体:编号A-17(主控\/逻辑)】

【状态:活性维持】

【实验体:beta】

【人格载体:编号b-17(情感\/记忆)】

【状态:活性维持】

A-17?b-17?十七?我的手臂上,是二十八道疤痕(包括上一次循环新增的),但最初的死亡是第十七次循环!她的圆环……完美无缺的循环……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屏幕上那两个悬浮在营养液中的模糊人影轮廓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四肢百骸都仿佛被冻结。我猛地转头看向她,她也正看着我,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是同样的惊涛骇浪和无法置信的恐惧。

“共享同一个本体……”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和绝望的明悟,“主脑……把‘我们’……分开了……为了它的实验……”

我的大脑一片轰鸣!人格分裂?实验体?Alpha和beta?我是逻辑?她是情感?那模糊的人形轮廓……就是我们共同的本体?被囚禁在培养液中的……“真实的我”?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颤抖着指向屏幕的右下角。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由不断跳动的绿色数字组成的计数器。

【循环计数器:17】

数字“17”闪烁着冰冷的绿光,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看到那个‘17’了吗?”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哭腔,绝望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我们,“那是……我们本体意识还能承受的……最后一次重启次数……”她的手指无力地垂了下来,“……如果下一次死亡降临……‘我们’……就真的……彻底湮灭了……连同那个培养舱里的……一切……”

最后一次机会!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铁拳,狠狠砸在我的胸口,让我几乎窒息。十七次循环的折磨,二十七道疤痕的痛楚,所有累积的恐惧和挣扎,最终指向的竟是这样一个残酷而荒谬的真相——我们只是被分割出来的人格碎片,在一个冰冷的实验中,共享着同一个走向彻底湮灭的倒计时!

“不……这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再次投向屏幕。那冰冷的计数器,绿色的“17”像一只嘲弄的眼睛。最后一次重启机会……下一次死亡,就是彻底的终结?意识消散,如同从未存在过?

就在这时——

“噗嗤……嘶……”

一种异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头顶传来!不是爆炸,不是坠落,而是……气体高速喷射的声音!

我们猛地抬头!

头顶上方,巨大的通风管道金属网格盖板缝隙里,一股浓稠得如同石油般的、暗红色的液体正疯狂地喷涌而出!那液体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立刻爆燃起来!轰的一声,刺眼的橘红色火焰如同狂舞的毒蛇,带着灼人的热浪和滚滚的浓烟,瞬间席卷了整个通风口!

火!又是火!和上一次咖啡馆坍塌时的火焰何其相似!这循环的“清理机制”,从未放弃!

“快走!”我嘶吼出声,肺部被涌入的灼热烟尘呛得剧痛!火焰蔓延的速度快得惊人,浓烟迅速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灼热的气浪舔舐着皮肤!

车库深处唯一的出路,就是我们来时那个狭窄的入口通道!必须冲出去!

我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手腕,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眼中充满了末日般的恐惧。我来不及思考,拉着她,朝着入口方向那片相对明亮、但此刻也被浓烟和火光开始侵蚀的区域,跌跌撞撞地狂奔!

“咳咳……这边!”她突然用力拉了我一下,指向旁边一条更窄的、堆放着废弃轮胎和杂物的岔道,“防火梯!后面有……咳咳咳……防火梯!”

浓烟呛得我们眼泪直流,视线模糊。火焰在身后追赶,发出贪婪的咆哮,热浪炙烤着后背。我们像两只被火网驱赶的猎物,在迷宫般的车库阴影里拼命逃窜。废弃的轮胎被我们撞倒,发出沉闷的滚动声,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更添几分死亡的紧迫感。

终于,在绕过一根巨大的承重柱后,一抹暗红色的金属出现在浓烟弥漫的视野里——一道嵌在墙壁里的、狭窄的、向上延伸的金属防火梯!

希望!求生的本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我松开她的手,抢先一步扑到防火梯厚重的金属门前,双手抓住冰冷的把手,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外一拉!

“哐当!”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门开了!一股相对清新的、带着尘埃味道的空气涌入!

“快上去!”我侧身让开,朝着身后被浓烟包裹的她嘶声大喊。

她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长发被汗水和灰尘黏在脸上,米白色的开衫好几处被火星燎出了焦黑的洞。她几乎是扑进了防火梯狭窄的入口。

就在她冲进去的瞬间,我紧随其后,正要踏入——

眼角余光瞥见斜前方不远处,一根光滑的、巨大的水泥承重柱表面,如同镜面般反射出我们逃窜的身影。

那反射的影像……

我的动作,我的思维,我的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凝固了。

光滑如镜的水泥柱面上,清晰地映出两个仓皇奔逃的身影:一个是我,穿着灰色的连帽衫,头发凌乱,脸上布满烟灰,眼神惊恐;而另一个……那个穿着米白色开衫、长发黏在脸上的身影……

那张脸……

那张在火光和浓烟映照下,因恐惧而扭曲的侧脸……

分明……分明就是我自己!

不是相似!不是错觉!是完完全全的、一模一样的五官轮廓!一模一样的惊恐表情!一模一样!

“轰——!!!”

身后,车库深处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狂暴的气浪夹杂着火焰和碎片猛地席卷而来!灼热的气流狠狠撞在我的后背上,将我猛地向前推去!

我踉跄着冲进了防火梯狭窄的门内,厚重的金属门在我身后被爆炸的气浪猛地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哐当”巨响!将身后那片燃烧的地狱暂时隔绝。

防火梯内一片昏暗,只有上方高处一个狭小的通风口透进微弱的天光。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我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炸开。不是因为身后的爆炸和火焰,不是因为死里逃生的惊悸。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刚刚冲进来、此刻正扶着冰冷的金属栏杆剧烈喘息的女人身上。

她的脸上同样沾满烟灰,同样布满极致的惊恐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汗湿的刘海黏在额角。

那张脸……那张在承重柱光滑表面上倒映出来的脸……

和我记忆中镜子里看了无数次的那张脸……分毫不差。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在狭窄、冰冷的防火梯井里,只有我们两人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灰尘在头顶那道微弱光柱中无声地翻腾、坠落。

她扶着冰冷的金属栏杆,背对着我,肩膀因为剧烈的喘息而起伏不定。米白色的开衫沾满了污迹和焦痕,狼狈不堪。浓烟和火焰似乎被隔绝在了那扇厚重的金属门之后,但另一种更冰冷、更令人窒息的寒意,却从我的骨髓深处弥漫开来,冻结了四肢百骸。

承重柱光滑表面上的倒影……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我混乱不堪的意识里反复炸响,碾碎了所有残存的侥幸和怀疑。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满了滚烫的沙砾,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般的恐惧,让我几乎站立不稳。

她似乎察觉到了身后那几乎要洞穿她的目光。剧烈起伏的肩膀慢慢平息下来。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那张脸,清晰地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烟灰掩盖不住熟悉的轮廓——那略显狭长的眼型,鼻梁的弧度,紧抿的、唇线分明的嘴唇,甚至左边眉骨上方那道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旧疤……所有的一切细节,都与我每天早上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张疲惫、绝望的脸……完美重合!

不是相似!是复刻!是镜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我们隔着防火梯狭窄的空间,在昏暗中无声地对视着。她的眼睛里,倒映着我同样因极度震惊而扭曲的面容。那里面翻涌着和我一模一样的惊涛骇浪——难以置信、荒谬绝伦、以及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后灵魂出窍般的茫然。

“……你……看到了?”她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颤抖。

我没有回答。或者说,我根本无法回答。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关于“我”的认知,关于“她”的疑惑,关于Alpha和beta的标签,关于培养舱中模糊的人影……所有支离破碎的线索,在这一刻被那张一模一样的脸,粗暴地、不容置疑地焊接在了一起!一个冰冷而恐怖的真相,如同破冰而出的巨兽,露出了它狰狞的全貌!

我们共享的,不仅仅是本体。我们共享的,是同一张脸!是同一个存在的……不同侧面!

车库深处又传来一声闷响,脚下的金属梯级似乎都随之震动了一下。现实冰冷的威胁并未消失。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混乱和恐惧被一种更深的、近乎偏执的决绝所取代。她不再看我,而是再次颤抖着伸出了手,伸进了她那件沾满污迹的米白色开衫口袋。

那个小巧的、冰冷的银色U盘,再次出现在她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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