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信仰辩论”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格里昂四号维持已久的虚假和谐。514团带着确凿的证据——马库斯牧师那非人的一瞥和飙升的亚空间读数——如同揣着滚烫山芋,火速撤离了现场。
他们前脚刚踏进营房,后脚整个首都的气氛就变了。
原本和煦的阳光似乎都带上了一丝冷意。街道上,那些总是面带微笑、步履从容的居民们,虽然依旧在行走劳作,但眼神中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同步感?仿佛无数个提线木偶,被同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空气中那种低频的、令人平静的低语声似乎也增强了,如同背景噪音般无处不在,试图钻入每个人的脑海,抚平一切波澜。
“妈的,捅马蜂窝了!”戈尔东扒着门缝往外看,低声骂道,“你看那帮人,走路都一个节奏了!跟鬼上身似的!”
“不是马蜂窝,是恶魔窝!”柯西金脸色发白,快速整理着偷拍到的影像和数据,“那老牧师绝对有问题!咱们得赶紧撤!”
卡尔团长心知肚明,试探的后果就是暴露。对方绝不会允许他们带着证据离开。
果然,不到一个标准时,营房外就传来了“客气的”敲门声。打开门,外面站着依旧是那位笑容可掬的行星总督,只是他身后的随从换成了几名眼神空洞、动作却异常协调的“平民护卫”。总督的脸上堆满了比以往更盛的热情笑容,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空洞。
“卡尔团长!诸位英勇的卫士!”总督的声音热情洋溢,却像留声机播放一样缺乏真实情感,“刚刚广场上真是虚惊一场啊!马库斯牧首对贵部战士提出的深刻问题赞赏有加,特意派我来邀请诸位,前往静思堂一叙,共同探讨帝皇真意,以解疑惑!”
这邀请,听着客气,实则就是最后的通牒。去了静思堂,那就是羊入虎口。
卡尔团长脸上立刻浮现出练习已久的、充满感激和受宠若惊的表情:“总督阁下太客气了!牧首的邀请,是我等的荣幸!只是……”他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神色,“方才集会时,我部一名士兵旧伤复发,需要紧急处理。能否容我们稍作准备,安排一下伤员,随后即刻前往?”
他一边说,一边对身后的戈尔东使了个眼色。戈尔东会意,立刻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呻吟:“哎呦……团长……我……我肚子疼得厉害……可能是早上吃那个烤土豆不新鲜……”演技浮夸,但配合当下紧张的气氛,反而有种诡异的真实感。
总督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那空洞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不耐烦,但很快又恢复了“和蔼”:“既然如此,那就请贵部尽快安排。静思堂随时恭候。”说完,他带着那帮傀儡般的护卫,转身离开,步伐整齐划一。
门一关上,营房内的气氛瞬间炸锅。
“操!笑面虎来请客了!鸿门宴啊!”戈尔东立刻不“疼”了,跳起来骂道。
“他们急了!”柯西金快速分析,“这说明我们戳到痛处了!他们想在我们把消息传出去之前灭口!”
“南无无量帝皇爷……邪魔已显爪牙,此地不可久留!”“炸弹”握紧了武器。
卡尔团长当机立断:“不能再等了!立刻执行紧急撤离方案‘金蝉脱壳’!”
所谓的“金蝉脱壳”方案,是他们抵达后就暗中制定的保命计划,核心就是:伪装留守,秘密潜行,直扑星港,抢夺船只!
计划立刻启动:
1.制造假象: 101大爷迅速用带来的全息投影仪和简易机器人,在营房内制造出士兵们活动的光影和声音假象,迷惑可能的监视。同时,在营房外悬挂“内部整顿,暂不接客”的牌子。
2.轻装简从:所有人只携带必要武器、证据数据板和少量高能量口粮,抛弃所有重型装备和多余物资。那三台宝贵的哨兵机甲?只能忍痛暂时“寄存”在营房里了。
3.秘密通道:利用这几天摸清的、通往首都下水道系统的隐秘入口(柯西金从某个醉鬼官员那里套来的情报),全员潜入地下,利用错综复杂的管网系统,向郊外的星港方向迂回前进。
4.星港突袭:抵达星港后,寻找一艘吨位较小、船员最少(最好是非本地人)的货运飞船,利用混乱和“说服”(物理)手段,强行夺取控制权,然后立刻起飞逃离。
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逃亡!对手不是一个连的叛军,而是一个可能被混沌大魔控制的星球!
行动开始!514团的成员们如同训练有素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营房的后门,钻入了散发着霉味和污水味的下水道。身后,全息投影仪依旧尽职地播放着他们“正常活动”的影像。
下水道内阴暗潮湿,环境恶劣,但此刻却成了他们唯一的生路。队伍在黑暗中快速穿行,只有头盔上的微光照明照亮脚下黏滑的道路。没有人说话,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和踩水的脚步声。
“保持安静!注意感应异常能量!”卡尔团长低声提醒。在这种环境下,亚空间污染的痕迹可能更明显。
果然,在穿过一段靠近城市中心区域的主管道时,“炸弹”突然停下,指着墙壁上一片不正常的、泛着微弱磷光的苔藓,低声道:“有污秽!此地不宜久留!”
众人加快脚步,绕开那片区域。然而,没走多远,前方通道深处,隐约传来了整齐的、如同阅兵般的脚步声!还有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低语合唱声!
“是它们!追来了!”柯西金脸色一变。
“走这边!”101大爷根据提前下载的管网图,指向一条狭窄的岔路。
队伍迅速转向,在迷宫般的管道中与追兵玩起了捉迷藏。好几次,他们几乎与成群的、眼神空洞的“市民”巡逻队迎面撞上,都险而又险地避开。这些被控制的居民,在下水道里行动依旧协调迅速,如同猎犬般追踪着他们的气味。
逃亡过程惊险万分,但514团丰富的“跑路”经验此刻发挥了作用。他们利用管道的高低落差、废弃的检修井,不断变换路线,甩掉了一波又一波的追兵。
终于,在经过数小时提心吊胆的跋涉后,他们从一个位于郊外垃圾处理站附近的出口爬了出来。重见天日(虽然是黄昏),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远处,星港的导航灯已经在暮色中闪烁。
“快!趁他们还没完全封锁星港!”卡尔团长下令。
队伍如同脱缰的野马,冲向星港。此时的星港,似乎还处于正常的运作状态,但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已经弥漫开来。一些地勤人员的行为显得有些僵硬,通讯塔的信号灯闪烁频率异常。
“目标:那艘‘星尘号’小型货船!”柯西金指着泊位上的一艘看起来有些老旧的飞船,“船员名单只有六人,都是外来注册的,控制起来容易!”
没有犹豫,伪装成维修工人的514团成员迅速接近“星尘号”。登船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船长老烟枪正在驾驶舱里打盹,其他船员也在休息。当他们被冰冷的枪口顶住脑袋时,才惊慌失措地醒来。
“帝国卫队征用你的船!”卡尔团长亮出身份(虽然可能没啥用),语气不容置疑,“立刻起飞,目的地……最近的帝国海军哨站!否则,以叛国罪论处!”
老船长看着这群浑身脏污、眼神凶狠的大兵,以及他们手中明显不是摆设的激光枪,很识时务地放弃了抵抗:“好……好……听你们的!别开枪!”
飞船引擎启动,缓缓脱离泊位。就在此时,星港警报凄厉地响起!港口闸门开始缓缓关闭!无数被控制的“地勤人员”和“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向码头,试图阻止他们离开!
“加速!冲出去!”卡尔团长在驾驶舱大吼。
“星尘号”的引擎发出过载的轰鸣,如同离弦之箭,险之又险地从即将合拢的闸门缝隙中挤了出去!身后,密集的激光束打在飞船的护盾上,激起阵阵涟漪。
飞船冲入太空,将那个被邪神阴影笼罩的绿色星球远远抛在身后。
船舱内,死里逃生的514团成员们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的庆幸,夹杂着对那颗星球命运的复杂情绪。
“妈的……总算跑出来了……”戈尔东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污垢,心有余悸。
“下次……下次能不能接点正常点的任务?”柯西金苦笑着检查着数据板里的证据。
“南无无量帝皇爷……我等……又活下来了。”“炸弹”长舒一口气,开始低声祷告。
卡尔团长看着舷窗外漆黑的星空,和那颗逐渐远去的、看似平静的星球,心中没有丝毫喜悦。他们逃出来了,但格里昂四号的悲剧,恐怕才刚刚开始。而他们带出来的证据,又将掀起怎样的波澜?
不过,那些暂时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又一次,遵循着“一切为了活着”和“虔诚协议”这两条军规,从绝境中……笑着杀出了一条生路。
“好了,兄弟们,”卡尔团长转过身,脸上露出疲惫却真实的笑容,“检查装备,清点人数。咱们……又该写一份惊心动魄的战报了。”
船舱里响起一阵有气无力却带着释然的轻笑。
是的,活着,就有写不完的(胡编乱造)战报。这,就是514团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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