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之内,风声鹤唳。
而在徐州城一处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里,气氛却截然相反,近乎于狂欢。
这是一间破败的院落,本是某个被查抄的小吏的私宅,如今成了雷薄与陈兰的临时落脚点。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劣质酒水发酵的酸气。连日的阴雨让墙角都生出了青黑的苔藓,滑腻腻的,像是某种不祥的皮肤。
“哈哈哈哈!好!好啊!真是天助我也!”
雷薄粗壮的手掌狠狠拍在油腻的木桌上,震得那盏豆大的油灯都跟着跳了三跳。他那张横肉丛生的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快意,仿佛不是徐州遭遇了灭顶之灾,而是他家后院里挖出了金矿。
“妖人!哈哈,妖人!这个名头,可比咱们之前想的一万句骂他的话都管用!”他来回踱着步,脚下的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像是在为他的狂喜伴奏,“那姓姜的小子,不是能耐吗?不是神人吗?现在好了,他那套见鬼的玩意儿,把他自己给埋了!”
与雷薄的粗野狂放不同,一旁的陈兰则显得“斯文”许多。他安坐于椅上,慢条斯理地用一块看不出原色的布擦拭着手中的酒杯。他的动作很细致,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昏暗的灯火勾勒出他瘦削的侧脸,嘴角挂着一抹阴冷的笑意,像是潜伏在暗影里,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毒蛇。
“雷将军莫要心急。”陈兰将酒杯擦得能映出灯火的影子,这才满意地放下,为自己和雷薄各倒了一杯浑浊的米酒,“火,才刚刚点起来。要想烧得旺,烧得那刘备和姓姜的小子焦头烂额,还得再添上几把好柴。”
“还添什么柴?”雷薄一把抓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水顺着他杂乱的胡须往下滴,“现在民怨沸腾,都说那小子是妖人。俺看,时机正好!咱们这就联络城里那些旧部,他娘的,跟着刘备连饭都吃不饱,还得担惊受怕,只要咱们振臂一呼,还怕他们不反?到时候直接冲进府衙,砍了那小子的狗头,把兵权夺回来!”
他说得唾沫横飞,眼中闪烁着对权力和杀戮的渴望。在他简单的脑子里,解决问题的方式永远只有一种,那就是用刀。
陈兰端起酒杯,轻轻呷了一口,任由那辛辣的液体在喉间滚动,脸上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
“雷将军,你这是想夺回兵权,还是想去给那姓姜的小子陪葬?”
雷薄的动作一僵,瞪着牛眼看向陈兰:“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陈兰放下酒杯,伸出两根手指,“其一,刘备身边有关羽、张飞,皆是万人敌,更有新来的那个白马小将赵云,你觉得凭我们手上这点人,冲得进去吗?那是去送死。”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陈-兰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我们现在如果跳出去,百姓会怎么看?他们会觉得,是我们这两个被夺了兵权的丧家之犬,在趁火打劫,在公报私仇。刘备只要稍加安抚,就能把这盆脏水全都泼到我们身上。到那时,我们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雷薄脸上的兴奋之色渐渐褪去,他虽然鲁莽,却不是傻子,陈兰话里的利害关系,他听得懂。他烦躁地抓了抓头皮,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闷声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干看着?等这阵风头过去,那小子再想出什么鬼点子,咱们就真没机会了!”
“看着?当然不。”陈兰笑了,那笑容在跳动的灯火下显得格外阴森,“雷将军,杀人,何须自己动手?”
他用手指蘸了点酒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圈,代表徐州城。
“这满城的灾民,这滔天的怨气,就是我们最好的刀。刀已经磨好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自己冲上去砍人,而是要找个‘替死鬼’,把刀柄,塞到他的手里。”
雷-薄的眼睛亮了,他凑了过来:“你的意思是……”
“刘备。”陈兰的手指在圈里重重一点,“刘备不是标榜仁义吗?不是爱民如子吗?好啊,现在他的子民要饿死了,他的子民认定是姜云这个‘妖人’害了他们。你说,为了安抚这把‘刀’,他这个‘持刀人’,会怎么做?”
雷薄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那副画面。
陈兰继续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让火烧得更旺,让民怨彻底沸腾,让刘备不得不做出选择。是保一个外来的‘妖人’,还是保他整个徐州的民心?这道题,不难选吧?”
他看着雷薄,一字一顿地说道:“只要刘备迫于压力,处置了姜云。那他身边就少了一个最厉害的谋主,更重要的是,他亲手杀了为徐州立下大功的功臣,这会让所有追随他的人心寒!到那时,他刘备的‘仁义’招牌,就彻底砸了!”
“高!实在是高!”雷薄一拍大腿,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茅塞顿开的兴奋,“没了那姓姜的小子,刘备就是个没牙的老虎!咱们再趁机站出来,收拾残局,收拢人心,这徐州,迟早还是咱们的!”
“正是此理。”陈兰端起酒杯,向雷薄示意,“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府衙拼命,而是要去那些灾民最多的地方,去‘哭’。”
“哭?”雷薄一愣。
“对,哭。”陈兰的眼神变得幽深,“派我们最会说话的人去,混进灾民里,跟他们一起哭,哭自己被淹的田,哭自己倒了的房,哭自己快要饿死的孩子。把所有人的痛苦,都引到一处。”
他伸出手指,指向府衙的方向。
“告诉他们,他们的痛苦,都是因为那个高高在上的‘妖人’还在作祟。只要‘妖人’不死,老天爷的怒火就不会平息,洪水就不会退,粮食就长不出来。我们,要让每一个饿着肚子的灾民都相信,杀了姜云,是他们能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雷薄听得连连点头,他看着陈兰,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几分由衷的佩服。论阴谋诡计,十个自己也比不上一个陈兰。
“我已经安排下去了。”陈兰仿佛看穿了雷薄的心思,得意地说道,“城南粥棚那边,我派去的王二麻子,最是能说会道,煽动人心的好手。刚刚传回消息,已经闹起来了。数千灾民围堵,高喊着要严惩妖人呢。”
“好!干得好!”雷薄兴奋地搓着手,“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是等。”陈兰的目光投向窗外,那无尽的雨幕在他眼中,仿佛成了一张正在缓缓收紧的大网,“等刘备的反应。他要么交出姜云,自断臂膀。要么……就等着被这全城的怒火,烧成灰烬。”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贪婪与得意。他们举起酒杯,在昏暗的灯光下,重重地碰了一下。
“叮”的一声脆响,在这阴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一个瘦小的身影闪了进来,他浑身湿透,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正是陈兰口中的那个“王二麻子”。
“将军!成了!成了!”他压低声音,激动地说道,“灾民的情绪都起来了!都嚷嚷着要去府衙,让刘备交出那姓姜的!”
“做得好!”陈-兰满意地点点头,随手丢过去一小块碎银,“继续煽动,记住,不要自己出头,让那些最饿、最绝望的人冲在前面。”
“小的明白!”王二麻子接过银子,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雷薄喝完杯中酒,只觉得浑身舒泰,连日来的憋屈与怨气一扫而空。他仿佛已经看到姜云被愤怒的民众撕成碎片,看到刘备众叛亲离,而他们兄弟二人,则重新登上高位,执掌大权。
“陈兰,你说,咱们这次,是不是真的要时来运转了?”
陈兰看着桌上那微弱却顽固燃烧的灯火,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弧度。
“雷将军,这不是时来运转。”他缓缓说道,“这是天命所归。”
窗外,雨声依旧。
而城内,一场由他们亲手点燃,并企图烧死别人的大火,正在以远超他们想象的速度,疯狂地蔓延开来。他们以为自己是玩火的人,却不知道,当火焰失控时,往往第一个烧死的,就是自以为聪明的纵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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