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嗣号”舰桥内,死一般的寂静取代了往日引擎的轰鸣和指令的喧嚣。只有生命维持系统低沉的嗡鸣和偶尔传来的、舰体金属因应力变化而发出的呻吟声,提醒着人们这艘巨舰还残存着一丝生机。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血腥味和一种冰冷的绝望。大部分照明系统已经损坏,只有几盏应急灯投下惨淡的红光,将每个人脸上扭曲的阴影映照得如同鬼魅。控制台上,超过三分之二的屏幕一片漆黑,剩余的几个也布满了雪花和跳动的故障代码。
舰长岛津义弘瘫坐在已经失去功能的指挥席上,原本笔挺的制服沾满了油污和干涸的血迹,左臂用临时撕下的布料简陋地包扎着,渗出的血迹已变为暗红。他原本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此刻空洞地凝视着主屏幕上那令人心碎的景象:
代表“神嗣号”自身的光点,黯淡得几乎要熄灭,被无数代表损伤区域的红色警报符号层层包裹。
周围,曾经护卫它的“隼鹰”级驱逐舰、“秋月”号……所有僚舰的光点,已全部消失,只剩下战术地图上冰冷的“LoSt”(损失)标识,如同墓碑。
远处,那个代表“赤龙号”的光点,虽然也带着伤痕,却依旧坚定地调整着姿态,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缓缓逼近。
更致命的是,与地球“月读”基地的通讯频道,只剩下令人不安的、无止境的静电噪音。与本土大本营的量子加密链路,也早已中断多时。
他们,已经成为太空中一座漂浮的、濒死的孤岛。
“舰长……‘月读’基地……依旧没有回应。”通讯官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他已经徒劳地呼叫了无数遍。
“引擎室报告,聚变反应堆临界失控,无法修复……我们……失去动力了。”轮机长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充满了疲惫和绝望。
“护盾发生器完全熔毁,结构完整性下降至22%……舰长,我们……”损管控制官的报告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岛津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 “神嗣号”在船坞中的英姿,出征时的豪情,初次接敌时的凌厉,以及……最后这惨烈的一败涂地。大久保长官的野心,帝国的梦想,武士的荣耀……一切的一切,都在“赤龙号”那最后一波雷霆般的反击中,化为了这片虚空中的碎片。
他知道,败局已定。没有任何增援,没有奇迹。等待“神嗣号”和全体船员的,要么是被俘受辱,要么是随着这口钢铁棺材一同,葬身于这片冰冷的星海。
对于一名深受武士道精神浸染、将荣誉视为生命的帝国军人而言,选择只有一个。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金属和死亡的味道。他用尽力气,撑起身子,目光扫过舰桥上每一个幸存部下的脸。他们年轻、疲惫、恐惧,但望向他的眼神中,依然带着最后一丝依赖和盲从。
“诸君,”岛津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在这死寂的舰桥中回荡,“我们已履行了对天皇陛下的职责,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如今,退路已绝,援军无望。”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痛苦,但随即被钢铁般的意志取代。
“我决定,启动‘最终方案’。”
听到这个词,所有军官的身体都微微一颤。他们都知道“最终方案”意味着什么——那是写入“神嗣号”最高作战条令的最后条款:玉碎。
“不能让‘神嗣’的技术和荣耀,落入敌手。”岛津继续说道,语气冰冷,“我们将以帝国武士的方式,为自己的人生画上句号。这艘战舰,将成为我们永久的武勋墓园!”
他转向武器控制官:“将所有剩余能量,导入舰首冲击炮!设定目标……敌方母舰‘赤龙号’!” 这是自杀式的撞击前最后的攻击。
他又转向导航官:“计算最佳撞击轨道!我们要用‘神嗣’的残躯,在敌舰上撞出最绚烂的樱花!”
最后,他对着全舰广播,声音通过破损的线路,断断续续地传达到每一个尚有意识的船员耳中:
“全体船员……我是舰长岛津义弘……感谢诸君一直以来的奋战……现在,让我们一同……为帝国……尽忠!”
广播结束。舰桥内,一片死寂。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欢呼。只有一种接受了命运的、令人窒息的平静。军官们默默地开始执行最后指令,他们的动作僵硬,却异常坚定。
岛津义弘缓缓坐回椅子,整理了一下衣领,目光再次投向主屏幕上那个不断逼近的“赤龙号”光点,嘴角甚至扯出一丝扭曲的、释然的微笑。
“神嗣号”这座孤岛,开始燃烧它最后的生命,向着毁灭的终点,发起了绝望而疯狂的冲锋。一场极其惨烈的终幕,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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