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狐影”和两名守卫带进了那个被称为“体验室”的隔间。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彻底隔绝了外界。
眼前的空间比外面更加狭窄、压抑，墙壁是毫无生气的暗灰色金属，天花板布满了发出惨白光芒的灯带和无数细小的、如同复眼般的传感器探头。
房间中央，只有一张冰冷的、布满束缚带和接口的金属椅，旁边连接着各种闪烁着幽光的、造型诡异的仪器，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和某种刺激神经的化学药剂气味。
“沈主任，请吧。”“狐影”脸上挂着那令人作呕的、猫捉老鼠般的笑容，示意我坐上那张椅子。
我知道反抗是徒劳的，只会招致更直接的暴力。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寒意，平静地走过去，坐上了那张冰冷的金属椅。守卫上前，用高强度合成材料的束缚带将我的手腕、脚踝和腰部牢牢固定。触感冰凉而坚韧，令人绝望。
“希望这次‘体验’，能让沈主任回心转意。”“狐影”轻笑着，退到一旁的控制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起来。
嗡——
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响起，椅子后方和上方的仪器缓缓移动，数个半球形的、布满电极的装置对准了我的头部和太阳穴。冰冷的触感贴上皮肤，带着细微的电流刺痛感。
“第一序列，启动。强度：三级。目标：意识干扰，认知扭曲。” “狐影”冰冷的声音传来。
刹那间，我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投入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搅拌机！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破碎，无数杂乱无章、光怪陆离的画面和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我的意识！有滇南实验室里实验体痛苦的哀嚎，有“冥骨”队长麻木的眼神，有苏雨薇在东京黑暗小巷中血战的幻影，有顾倾城、李哲他们被囚禁折磨的惨状……这些画面真实得可怕，夹杂着强烈的负面情绪——恐惧、绝望、背叛、愤怒——如同毒蛇般啃噬着我的理智。
“这些都是假的！是幻觉！”我在心中疯狂地呐喊，努力集中精神，试图驱散这些幻象。但仪器的干扰极其强大，我的“生命场”感知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油污，变得模糊不清，难以分辨真实与虚幻。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小时，也可能是一天。幻象的内容开始变化，变得更加具有针对性和诱惑性。
我“看”到自己接受了“玄龟”的邀请，加入了“白泽计划”，利用“钥匙”的能力，成功复活了林晚秋，“玄龟”对我感激涕零，将龙组大权交予我手，我成为了万人敬仰的英雄，带领龙组扫平了议会，开创了新的时代……权力、名誉、成功的美好幻景，如同甜蜜的毒药，不断诱惑我放弃抵抗。
“加入我们……你可以得到一切……抗拒，只有痛苦和毁灭……”一个充满蛊惑力的、仿佛直接在我脑海深处响起的声音低语着。
“不！”我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和血腥味让我瞬间清醒了一丝，“那不是我要的！那是虚假的！”
“意志力不错。第二序列，启动。强度：五级。目标：记忆覆盖，人格重塑。” “狐影”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对我的抵抗略有惊讶，但更多的是残忍的兴趣。
更强烈的冲击袭来！这一次，不再是杂乱的幻象，而是针对我核心记忆和认知的系统性篡改和覆盖。试图将我对于苏雨薇、顾倾城等人的信任和情感，扭曲为利用和背叛；试图将“玄龟”疯狂的计划，美化成唯一正确的、拯救世界的伟大理想……它们像无数根细针，想要强行撬开我的意识壁垒，将一套完全陌生的、忠于“玄龟”的思维模式植入我的大脑。
剧烈的头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坚守的信念在持续的高强度冲击下开始松动，疲惫和绝望感如同沼泽般要将我吞噬。
不能放弃！一旦放弃，我就不再是沈瑾年了！我会变成“玄龟”想要的，一个没有自我、只懂得服从的傀儡“钥匙”！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崩溃的边缘，求生的本能和对自我认知的极度渴望，激发了我体内最深处的潜力。我放弃了与那些入侵信息正面的、徒劳的对抗，转而将全部的精神力，如同退潮般向内收缩、再收缩！
不再去感知外界的幻象，不再去分辨脑海中的杂音，甚至暂时屏蔽了肉体的痛苦。我将所有的意念，都聚焦于一点——我体内那团代表着“我”之所以为“我”的核心，那由生命场感知和电光手术刀异能共同构筑的、独特的生命能量本源！
抱元守一！意守丹田！
这是传统内家功夫和道家修炼中的术语，此刻却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不再去“想”，而是去“感受”，感受那团能量在本源处的缓慢流转，感受其中蕴含的生机、冷静、精准的特质，感受它与我过往每一次救人、每一次成长、每一次与伙伴并肩作战所积累下的信念与情感的深刻连接。
任他幻象万千，我自岿然不动！任他魔音灌耳，我自灵台清明！
渐渐地，一种奇妙的变化发生了。尽管外界的幻象和噪音依旧猛烈，但它们仿佛隔了一层透明的、坚韧的薄膜，再也无法直接撼动我的核心意识。我的精神在内缩中变得更加凝练、纯粹，对自身异能的感知和掌控，反而在这种极致的压力下，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境界。
我“看”到，那些试图入侵我意识的外来能量波动，其频率、强度、甚至是其中蕴含的细微的操控意图，都在我高度凝聚的“内视”下，变得清晰可辨。我甚至能隐隐感觉到，这些能量似乎源于多个不同的“源点”，有的狂暴，有的阴冷，有的充满蛊惑，它们之间并非完美同步，存在着极其细微的、转瞬即逝的冲突和间隙！
而我对自身“生命场”和“电光手术刀”的掌控，也在这生死考验中变得更加精微。能量不再需要刻意调动，意念微动，便可如臂使指，凝聚和消散的速度更快，消耗更小，精度更高。仿佛之前的使用只是粗浅的挥舞，而现在，才真正触摸到了如绣花针般精细操控的门槛。
这种“抱元守一”的状态，并非死寂，而是一种极致的动态平衡。外在的风暴依旧，内心的核心却稳如磐石，并且在这风暴的淬炼下，变得更加坚韧、纯粹、强大。
时间依旧在流逝。痛苦和干扰从未停止，但它们再也无法摧毁我的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三天，还是更久……外界的幻象和噪音终于开始减弱，最终如同潮水般退去。
嗡鸣声停止，紧贴头皮的电极也缩了回去。
束缚带自动解开。
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眼，眼前一阵发黑，过了好几秒才重新聚焦。巨大的虚脱感席卷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但我的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丝历经劫波后的深邃与平静。
“狐影”站在控制台前，看着屏幕上复杂的数据流，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和凝重的神色。
“怎么可能……意识同化度低于5%……人格完整度98.7%……异能活性阈值反而提升了15%？”他喃喃自语，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惊疑不定，“这家伙……是个怪物吗？”
这时，隔间的门再次滑开。
“玄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笔挺的制服，面色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落到我身上时，微微闪烁了一下，掠过一丝极快的惊讶，但随即又被更深的、难以捉摸的情绪所取代。
他缓缓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七天七夜。‘白泽’最高规格的意识同化程序，就算是A级精神系异能者，也未必能撑过三天。沈瑾年，你又一次……让我惊讶了。”
他的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复杂的欣赏？
“看来，单纯的痛苦和扭曲，无法让你屈服。”“玄龟”微微俯身，目光锐利地直视我的眼睛，“你的意志，比我想象的更加坚韧。你对自身能力的掌控，似乎……还有所精进？”
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虚弱地喘着气，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我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很好。”“玄龟”直起身，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这反而证明了，你确实是独一无二的‘钥匙’，是最有希望完成‘白泽计划’最终阶段的人选。我对你，更加期待了。”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但是，瑾年，你要明白。拒绝我的好意，并不意味着你可以独善其身。议会的人不会放过你，龙组内部，视你为眼中钉的人也大有人在。没有我的庇护，你和你关心的人，都将寸步难行，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他这是在威逼利诱，软硬兼施。
“我给你最后一天时间考虑。”“玄龟”转身，向门外走去，声音传来，“是继续固执己见，最终和龙正阳一样，带着你那可笑的理想粉身碎骨？还是选择与我合作，开启新时代的大门，掌握自己的命运，甚至……拯救你所关心的人？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隔间。
“狐影”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也跟着退了出去。
合金门再次合拢，将我独自留在这片死寂的、充满痛苦回忆的空间里。
我缓缓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历经淬炼后更加凝实、如臂使指的能量，心中一片冰冷，却也更加坚定。
“玄龟”，你错了。这七天的炼狱，没有让我屈服，反而让我更加看清了你的疯狂和我的道路。
想让我成为你实现野心的工具？
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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