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病逝的讣告传入长安,尚不足三日,那份因一位地方官员离世而笼罩在部分人心头的阴霾,尚未完全散去,便被另一桩骤然掀起的惊天波澜彻底冲垮、取代。
这日清晨,一则秘闻如同长了翅膀的野火,迅速烧遍了长安权力中心的每一个角落。
刑部官员在整理、复核前驸马都尉长孙孝政谋反一案的陈旧卷宗时,竟意外查获了新的线索,发现东宫近卫纥干承基,曾与罪臣长孙孝政有过隐秘的书信往来!
此事关系重大,刑部官员不敢怠慢,即刻密奏入宫。
甘露殿内,李世民闻奏,面色瞬间阴沉如水。
长孙孝政谋反案乃是旧疮疤,牵扯甚广,如今竟又与东宫近卫有所牵连?
他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下达了冰冷的旨意:即刻逮捕纥干承基,下诏狱严加审讯!
命令一出,如雷霆骤降。
训练有素的禁军甲士直扑东宫属官廨舍,在无数双或惊惧、或愕然的目光注视下,将尚且懵然的纥干承基直接锁拿带走,押往阴森可怖的御史台诏狱。
消息传开,整个长安城,尤其是皇城内外,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紧张氛围之中。
纥干承基官职虽不高,但其东宫近卫的身份实在过于敏感。陛下此举,无异于将审视的目光,直接投向了储君所在的东宫!
一时间,朝野上下,暗流汹涌,人人自危。
往日与东宫走得稍近的官员,此刻无不噤若寒蝉,生怕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所波及。
街头巷尾,虽无人敢公开议论,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王珪在礼部衙署听闻此事,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点滴落,污了即将写好的奏疏。
他想起王玉瑱那日家宴上石破天惊的断言,心中猛地一沉,一股寒意自嵴背升起。
皇宫深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难逃有心人的耳目。
就在纥干承基被秘密逮捕后的当天夜里,一条由安插在宫内的暗线发出的紧急消息,便如同贴着地面疾走的蛇,悄无声息地传递出了重重宫闱,第一时间送到了宋濂手中。
宋濂展开那小小的纸卷,目光一扫,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凝重。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唤来心腹,沉声命令:“速将此讯送至崇仁坊王府,亲手交到项方手上,告诉他,公子急阅!”
……
崇仁坊王府,王玉瑱的别院书房内,烛火通明。
他正伏案梳理着从杭州陆续传回的密报线索,试图从那些零碎的信息中拼凑出宴清之死的真相。
桌上摊满了纸张,上面写满了人名、时间与可疑的关联。
项方如同沉默的影子般守在门外,当宋濂派来的人将密封的纸条交到他手中时,他立刻感知到事情的紧急。
他轻轻叩响房门,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将那张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纸条无声地放在王玉瑱的案头。
王玉瑱从一堆杭州情报中抬起头,看到项方凝重的神色,又瞥了一眼那特殊的信纸,心知有变。
他放下手中的笔,拿起纸条迅速展开。
目光扫过其上简短的密报,王玉瑱的瞳孔骤然收缩——纥干承基下狱!
他霍然起身,是的,他想起李承乾的谋反为何被扼杀在萌芽里了。
“项方,备车!” 王玉瑱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去平康坊!”
“是!” 项方毫不迟疑,转身便去安排。
王玉瑱迅速将桌上关乎杭州的调查文书拢起,锁入抽屉。
此刻,相较于追查好友死亡的真相,眼前这场即将席卷长安、乃至动摇国本的政治风暴,显然更为紧迫。
他需要立刻与宋濂商议,研判局势,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车厢随着车轮的颠簸轻轻摇晃,如同一叶在暗流上起伏的扁舟。
王玉瑱靠坐在柔软的垫子上,双眸微阖,看似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在飞速运转,将前因后果、史书记载与眼前现实细细梳理。
“纥干承基……东宫近卫……下诏狱……” 这几个关键词在他心中反复碰撞。
他那来自后世越来越模糊的记忆,现在已经回想起,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太子李承乾的谋反计划并非是在发动时被挫败,而是提前泄露的!
而泄露的源头,正是这个被抓进诏狱的纥干承基!
史笔如刀,却只记结果,不载细节。如今身临其境,王玉瑱才真切地体会到这其中的惊心动魄。
纥干承基并非什么铁骨铮铮的硬汉,他只是一个在权力边缘游走、试图谋取富贵的普通武夫。
一旦被投入那阴森恐怖、专治各种不服的诏狱,面对那些精通审讯之道的酷吏,在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下,他为了自保,必然会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其中定然包括太子李承乾如何与侯君集密谋,如何勾结宫中禁卫,准备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发动政变“清君侧”!
一旦纥干承基开口,整个东宫谋反集团将在皇帝面前无所遁形。李承乾的太子之位,乃至性命,都将走到尽头。
这场本可能血流成河的宫廷政变,将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所以……历史的关键节点,就在此刻,就在纥干承基的嘴上!” 王玉瑱倏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乍现,如暗夜中的鹰隼。
“李承乾不能现在就倒台,至少……不能以这种被轻易戳破的方式倒台!”
一个清晰、冷酷而又无比坚定的念头,如同毒蛇般从他心底升起,盘旋,最终定格!
不能让纥干承基开口!他必须死!必须尽快、无声无息地死在诏狱之中!
只有纥干承基变成一具无法说话的尸体,李承乾和侯君集才会感到真正的恐惧,才会在自以为尚未暴露的侥幸中,继续他们的谋划,将更多的势力拖下水,将这场叛乱的风暴酝酿得更加庞大。
也只有这样,当最终清算来临之时,才能给予东宫及其党羽最沉重的打击,才能让那些隐藏在幕后、甚至可能牵连到族兄王惊尘之死的势力,付出足够的代价!
这无关对错,只关乎复仇与全局。
王玉瑱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胸腔中那丝因决定他人生死而产生的细微波澜强行压下。
他掀开车帘一角,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被夜色吞没的街景,眼神重新变得古井无波。
“项方,”他的声音透过车帘传出,平静得听不出丝毫情绪,“再快些。”
“是,公子!” 项方沉声应道,马鞭在空中甩出一个清脆的响鞭,拉车的骏马奋蹄加速,朝着平康坊那处隐秘的宅邸,如同利箭般射去。
今夜,注定有许多人无眠,而王玉瑱,将要亲手为这长安的乱局,再添上一把足以燎原的鬼火。
他要做的,不是阻止风暴,而是确保这场风暴,能按照他预设的轨迹,猛烈地刮起来!
而纥干承基的性命,便是这盘大棋上,必须被牺牲掉的第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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