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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更夫的梆子声遥遥传来,像敲在人紧绷的心弦上。
平康坊,西,第三巷。
这里是长安城繁华的背面,一道被遗忘的疤痕。空气里混杂着廉价脂粉、馊水与霉变的木头味。巷子深处,最后一盏灯笼的光亮也被黑暗吞噬,唯有稀疏的星光,勾勒出两侧坊墙狰狞的轮廓。
陆羽就站在这片纯粹的黑暗里,像一尊融入了夜色的雕像。左臂的伤口被绷带紧紧缠绕,吊在胸前,隐隐作痛,却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
他没有待在家里坐等,诱饵,就必须出现在渔场中央。
“梆、梆、梆。”
三下极有规律的、模仿更夫敲击木头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来了。
陆羽没有回应,只是将身子更深地藏入一处凹陷的门廊阴影中,右手缓缓握住了藏在袖中的那柄匕首。
一个穿着灰色短衫的汉子,如幽灵般滑入巷中。正是茶楼里的那个“瞌睡虫”。他身形矫健,落地无声,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像一只寻找猎物的夜猫。
他在巷子中央停下,又重复了一遍暗号。
这一次,陆羽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脚步很轻,却足以让对方察觉。
“你迟了。”陆羽的声音沙哑,仿佛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灰衣汉子瞳孔一缩,死死盯着陆羽吊在胸前的胳膊和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他没有看到预想中接头的人,只看到了正主。
圈套!
没有半句废话,汉子身体猛地一矮,脚下发力,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手中的短刃划出一道淬毒般的寒光,直刺陆羽的心口!
他自信这一击必杀。对方是个受伤的书生,反应再快也快不过他的刀。
然而,陆羽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了半步,同时右手猛地向旁边一拽!
“哗啦——”
头顶上方,一张早已布置好的渔网当头罩下,网上还挂着数块沉重的碎石。灰衣汉子反应极快,硬生生止住前冲之势,拧身就要后撤。
可他脚下,不知何时多了一滩黏腻滑腻的东西。是陆羽提前泼洒在那里的,不知从哪个食肆后厨弄来的半桶泔水。
刺客脚下一滑,身形顿时一个踉跄。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这瞬间的失衡,已是致命。
沉重的渔网夹杂着石块,结结实实地将他罩住,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闷哼一声,整个人被砸得趴在地上,手中的匕首也脱手飞出。
陆羽一瘸一拐地上前,捡起那柄匕首,毫不犹豫地用刀柄,狠狠砸在对方的后颈上。
汉子身体一僵,彻底没了声息。
陆羽喘息着,额头渗出冷汗,一半是疼的,一半是紧张。他不敢耽搁,吃力地拖着这个昏死过去的刺客,像拖着一条死狗,拐进了旁边一间早已废弃的、门板虚掩的破屋。
……
“哗!”
一瓢冷水泼在脸上,灰衣汉子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手脚被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一块破布,正躺在一间满是灰尘和蛛网的破屋地上。
一盏昏黄的豆油灯在不远处跳动,勉强照亮了屋子的一角。
陆羽就坐在灯旁的一张破凳子上,左臂的伤让他坐姿有些别扭。他没有看刺客,只是拿着那柄从对方身上缴获的匕首,用一块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
金属与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刺客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开始尝试挣动绳索,但那绳结是陆羽用前世学来的户外技巧打的死结,越挣越紧。
陆羽的眼角余光,扫过对方头顶的系统面板。
【姓名】:无
【身份】:酷吏爪牙
【气运值】:15\/100(灰)
【当前情感】:【惊怒(赤红)】、【戒备(黄)】、【杀意未消(深红)】
还挺硬气。
陆羽依旧没说话,只是擦完了匕首,又将它凑到油灯的火苗上,慢慢地烤着。
冰冷的铁器,在火焰的舔舐下,渐渐泛起一层不祥的暗红色。
刺客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眼神中的狠戾,终于开始被一丝恐惧所取代。未知的、即将到来的折磨,远比直接的死亡更可怕。
“我不好奇你是谁,也不好奇谁派你来的。”
陆羽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得像在拉家常。
“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一个叫‘tuli’的人。”
刺客的瞳孔猛地一缩!
【惊怒】的情感词条瞬间被【震惊(深紫)】所覆盖!
tuli,是那个被他们虐杀后,伪装成失足落水,抛尸在城西漕运码头的突厥密探!这个名字,除了他们内部核心的几个人,绝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他小臂上,有个狼头刺青。”陆羽的目光,终于从匕首上移开,落在了刺客的脸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你们杀他的时候,用了三种刑具。先是浸水的皮鞭,然后是铁烙,最后,为了让他闭嘴,捏碎了他的喉骨。我说的,对吗?”
这些细节,是陆羽根据卷宗里那份语焉不详的验尸报告,结合自己的法医学知识,推断出来的。但在刺客听来,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他……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他当时就在现场?!
不可能!
刺客的心理防线,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戒备】与【杀意】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浓郁的【恐慌(深紫)】。
“看来是对了。”陆羽笑了笑,将烧得通红的匕首从火焰上拿开,“所以你看,我其实什么都知道。我找你来,不是问话,只是想找个人……验证一下我的猜测。”
他站起身,踱到刺客面前,蹲下身子。
“比如,阿史那·蒙府里搜出来的那批强弩。军械失窃的案子,是右领军卫的司兵参军王贺,在事后第五天才补报上去的,对吧?我猜,周兴大人一定给了他不少好处。就是不知道,这点好处,够不够买他全家的命。”
刺客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什么文弱书生!他是个魔鬼!一个洞悉了所有秘密的魔鬼!
“你……你到底是谁?”刺客嘴里塞着布,发出的声音含混不清,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我是谁不重要。”陆-羽将滚烫的匕首,缓缓贴近刺客的脸颊。
灼热的气息让对方的皮肤瞬间泛起鸡皮疙瘩,他能清晰地闻到自己眉毛被烤焦的味道。
“重要的是,你得想明白一件事。”陆羽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恶魔的私语,“周兴让你来杀我灭口,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灭了我的口,谁来灭你的口?”
“呜……呜呜……”刺客疯狂地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你的同伴,在茶楼里监视我的那个,还有昨晚动手的另外四个,他们现在,大概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一个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对吧?而一个任务失败又被活捉的人……”陆羽顿了顿,玩味地笑道,“下场,恐怕比死还难受。”
这一句话,如同一柄重锤,彻底击溃了刺客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是啊,他失败了,被活捉了。组织里的规矩,他比谁都清楚。就算他能活着回去,等待他的,也是比死更痛苦的惩罚。周兴、孙茂德那些大人,是绝不会为一个失败的棋子出头的。
他被抛弃了。
【当前情感】:【彻底的绝望(黑)】
陆羽看到系统提示,知道火候到了。
他伸手,扯掉了刺客嘴里的破布。
“咳……咳咳!”刺客剧烈地咳嗽起来,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说吧。”陆羽收回了匕首,“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你的上线是谁?你们在哪儿碰头?把这些告诉我,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否则,tuli经历过的一切,我让你体验双倍。”
“是……是‘鬼手’大人……”刺客的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绝望,“我们不直接听命于周兴寺卿,我们听‘鬼手’大人的调遣。”
“鬼手?”陆羽眉毛一挑。
“他是……他是另一位酷吏,来俊臣大人的心腹管家!”刺客竹筒倒豆子般地全说了出来,“我们碰头的地点,在崇仁坊的‘千金楼’,那是个地下赌场,也是‘鬼手’大人的销金窟!”
来俊臣!
陆羽的心猛地一沉。果然,事情比他想的还要复杂。周兴和来俊臣,这两个历史上臭名昭着的酷吏头子,竟然在暗中有所勾结。他扳倒周兴的计划,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更庞大、更恐怖的利益集团。
“最后一个问题。”陆羽的眼神变得冰冷,“我府上那个老仆,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刺客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流露出极度的恐惧。
“我们……我们没动他……‘鬼手’大人说,直接杀人太便宜他了,要让他活在恐惧里。我们就……就把他那个在城门当值的侄子……的尸体,扔在了他面前……告诉他,如果敢泄露半个字,他远在乡下的姐姐一家,就会是下一个。”
一股滔天的怒火,瞬间从陆羽的心底直冲头顶!
他可以忍受敌人对自己的刺杀,可以忍受官场上的阴谋诡计。但他无法容忍,他们用如此卑劣下作的手段,去伤害一个无辜忠厚的老人!
那份【死亡威胁】的词条,原来承载的是如此沉重的血腥与绝望。
陆羽缓缓站起身,他看着地上那个已经彻底崩溃的刺客,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可怕。
“你说的,很有用。”
刺客眼中闪过一丝希冀:“那……那你可以……”
他的话没能说完。
一道寒光闪过。
匕首精准而迅速地划开了他的喉咙。刺客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他挣扎了两下,便彻底不动了。
陆羽面无表情地在尸体上擦干净匕首,将其重新收入袖中。
他走出破屋,抬头看向深邃的夜空。
来俊臣,“鬼手”,千金楼……
一张更加巨大、更加黑暗的网,已经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而现在,他不仅要为了自保而战,更要为安叔,为那些被无辜牵连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他的目光转向崇仁坊的方向,那双温润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冰寒与凛冽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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