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新赐的府邸，关上厚重的朱漆大门，仿佛将整个长安城的喧嚣与杀机都隔绝在外。
陆羽脱下那身绯色的官袍，只着一身素白中衣，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般，陷在书房的太师椅里。清晨在含元殿前的那股锐气与兴奋，此刻已悉数褪去，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那两份奏折，一份阳谋，一份密奏，如同两枚投入深潭的石子，此刻他能做的，唯有等待。等待那注定要掀起的惊涛骇浪，将自己推向更高处，或是拍得粉身碎骨。
福伯端着一碗参鸡汤，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捧着茶具的小丫鬟。
“主人，您从卯时到现在，粒米未进，先用些汤暖暖胃吧。”福伯的声音里满是关切。
陆羽抬眼，看到小丫鬟正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白玉瓷瓶，用银匙舀出几滴晶莹的晨露，滴入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中，动作轻柔，充满仪式感。
是太平公主送来的晨露。
福伯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主人，今日早朝之事，老奴也听说了些。您在殿前弹劾魏玄，怕是……已经将宰相府得罪死了。咱们府外，多了好几双眼睛。”
“意料之中。”陆羽端起鸡汤，热流顺着喉管滑入腹中，驱散了些许寒意。“若不得罪他，我又如何向天后表功？”
他说的轻描淡写，福伯听得却是心惊肉跳。这位新主人的行事风格，实在是太过凌厉，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
“可老奴还听说……今日退朝后，豫王、周王几位殿下，都被天后娘娘召去问话了。”福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节骨眼上，您这边刚动了宰相的人，天后那边就见了皇子们。长安城里，怕是又要起风了。”
陆羽放下汤碗，目光落在那杯刚刚烹好的，尚冒着袅袅白气的清茶上。
太平公主说，风大了，露水会沾上沙尘。
福伯口中的豫王、周王，便是这满天风沙的源头。
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晨露的甘甜混着茶叶的清香，瞬间在味蕾上漾开，仿佛真能洗涤尘心。
可他心中清楚，自己早已身在浊世，这口清茶，涤不净他前路的血腥与泥泞。他现在，就是那搅动风沙的源头之一。
就在他出神之际，脑海中，那冰冷而熟悉的系统提示音，毫无征兆地炸响。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介入大唐核心权力中枢，并引发‘储君之争’剧情线。”
“时代洪流级主线任务发布——【龙潜于渊】！”
陆羽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僵。
【任务名称】：龙潜于渊
【任务描述】：天下暗流，皆汇于东宫。天命凤凰虽势可燎天，然李氏血脉仍为天下正统。真正的投资者，从不将所有筹码压在一人之身。请宿主于众多李氏皇子之中，择一“潜力股”进行长期价值投资，助其在储君之争中脱颖而出，潜龙出渊。
【任务目标】：选择一位投资对象，并使其【气运值】在一年内提升1000点以上，或获得实质性的政治地位提升（如：被册封为太子）。
【任务奖励】：根据最终投资回报率，奖励【国运级返利】（可能包含：部分国运加持、天命级技能、专属军团、或与新君主的深度羁绊等）。
【失败惩罚】：投资失败，或在任务期间被主要投资对象（武则天）识破并清除，宿主将被判定为“时代弃子”，所有气运、技能、物品清零，灵魂抹杀。
系统界面上，几位皇子的“投资档案”清晰地罗列出来，如同后世的股票代码。
【投资选项一】：豫王·李旦
【当前气运】：潜龙在渊（青色）- 888\/
【情感状态】：【与世无争（表）】、【压抑（深灰）】、【孤独（蓝）】、【求知若渴（微光）】
【系统评语】：看似最无害的绵羊，或许只是将獠牙藏得最深。极度隐忍，心性坚韧，但缺乏破局的勇气与利爪。
【投资选项二】：周王·李显
【当前气运】：废龙待起（灰色）- 350\/
【情感状态】：【怨恨（红）】、【恐惧（黄）】、【急切（黄）】
【系统评语】：曾为帝王，却被母亲废黜。心有不甘，却勇大谋小，易受人摆布，是一枚极不稳定的棋子。
【投资选项三】：废太子·李贤（章怀太子）
【当前气运】：死龙哀鸣（黑色）- 50\/
【情感状态】：【绝望（黑）】、【不甘（深红）】、【死志（灰）】
【系统评语】：才华横溢，却刚愎自用。已是笼中之鸟，翻盘希望渺茫。投资风险极高，近乎于无。
……
陆羽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滞。
他手中的茶杯，那来自太平公主的、价值连城的紫砂杯，竟被他捏得发出了细微的“咯咯”声。
如果说，之前查办周兴，弹劾魏玄，都还只是在棋盘上与人对弈，那么这个任务，简直就是让他亲手去掀翻整个棋盘！
投资李氏皇子？
这和背叛武则天有什么区别？
他现在所有的一切，地位、府邸、天后的青睐、朝臣的敬畏，都建立在他“天后忠犬”的形象之上。系统现在却让他背着自己的主人，去偷偷饲养另一头可能反噬主人的猛兽。
失败惩罚更是简单粗暴——灵魂抹杀。
这已经不是在刀尖上跳舞了，这是主动把脖子伸到铡刀下面，然后跟旁边的人赌，这铡刀会不会掉下来。
“主人？主人您怎么了？”福伯见陆羽脸色煞白，额角渗出冷汗，不禁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陆羽缓缓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也敲醒了他纷乱的思绪。“只是在想，这长安城的风，比我想象的，还要冷一些。”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但他同样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病态的兴奋。
系统说得对。
真正的投资者，从不将所有筹码压在一人之身。
他想要成为掌控大唐气运的“帝师”，想要坐拥天下，就绝不能只当武则天一个人的刀。他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自己的底牌，自己的“龙”。
武则天是他的天命投资，能为他带来巨大的短期和中期回报。但她终究会老去，会死去。大唐的未来，终究还是要回到李氏的手中。
这个【龙潜于渊】的任务，看似是死亡邀约，实际上，是系统为他铺设的，一条通往权力最顶峰的、真正无法动摇的基石！
风险与收益，永远成正比。
陆羽闭上眼，【权谋之心】的技能疯狂运转。
他开始分析。
李贤，可以直接排除。一个心怀死志的人，没有任何投资价值，系统给出的黑色气运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显，性格懦弱，耳根子软，容易被枕边风吹倒。历史上，他复位后就被韦皇后和安乐公主架空，最后落得个被毒杀的下场。这种人，扶上去了也是个傀儡，变数太大，不好掌控。
那么，剩下的最佳选择，似乎只有一个。
豫王，李旦。
那个在系统评语中，“将獠牙藏得最深”的男人。
历史上，他两次登基，两次禅位，一生三让天下，是出了名的“谦恭”皇帝。但一个真正谦恭无能的人，如何能在武则天、太平公主、李隆基这些顶级政治强人的环伺下，安然活到最后，甚至还能开创一个盛世的序幕？
【与世无争（表）】。
系统特意标注的这个“表”字，简直是神来之笔。
陆羽的嘴角，终于重新勾起了一抹弧度，只是这次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疯狂与决绝。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从他决定利用系统，在这风云变幻的大唐搏一个万世功名开始，他就注定要走上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福伯。”陆羽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老奴在。”
“弘文馆那边，我还有些旧日的同僚。你去帮我打听一下，豫王殿下最近，都在读些什么书？喜欢与哪些文人墨客交往？”
福伯心中一惊，却不敢多问，只是深深地低下头：“是，主人。老奴这就去办。”
待福伯退下，书房内重归寂静。
陆羽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天色已经大亮，阳光穿透云层，为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朝堂风暴的长安城，镀上了一层虚伪的金色。
他知道，一场比彻查军粮案、扳倒酷吏周兴，要凶险百倍、也重要千倍的投资，已经悄然开盘。
而他，将是这场豪赌中，唯一的秘密操盘手。
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想办法，敲开那位“与世无争”的豫王殿下的心门，看一看那头潜藏在深渊之下的龙，究竟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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