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静静地洒在庭院之中,将两人的身影拉得修长。
太平公主的最后一个问题,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眼前宏伟蓝图上那最完美的一点,露出了背后冷酷的现实。
牺牲谁?
这个问题,是人性的拷问,也是对陆羽这位“情感操盘手”最直接的试探。
陆羽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太平公主的肩头,望向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
“公主殿下,你觉得,什么是公主?”他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太平一怔,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问。
“生于皇家,凤子龙孙,便是公主。”她下意识地回答,语气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
“不。”陆羽摇了摇头,转回头,目光清澈地看着她,“在我看来,公主的尊贵,不在于血脉,而在于她所拥有的权力与象征的意义。是食邑三千户、是开府建衙的权力、是那支三千人的‘凤驾亲军’,定义了‘镇国太平公主’。而不是一张脸。”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太平公主的心重重一跳。
“一年,或者两年后,当公主殿下您真正手握权柄,成为大周举足轻重的人物时,那个需要远嫁草原的‘太平公主’,她是谁,还重要吗?”
陆羽的嘴角噙着一抹淡笑,那笑容里有洞悉人心的从容,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
“届时,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符号。一个从掖庭罪奴中挑选的、或是从死囚牢里提出来的、被赐予了‘公主’名号的女人。她得到的,是远离屈辱与死亡,去一个全新的地方,以一个尊贵的身份活下去的机会。而我们,则完成了一次政治交换。”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们不是在牺牲谁,公主。我们是在进行一场交易。甚至,是一场救赎。这难道不比让她在掖庭的无尽劳役中死去,或是在菜市口身首异处,要好得多吗?”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
太平公主彻底愣住了。她一直纠结于“牺牲”这个词,却从未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过问题。
陆羽巧妙地将一个冷酷的政治阴谋,包装成了一场公平的交易,甚至是一次慈悲的救赎。他解构了“牺牲”这个概念,也瞬间打消了太平心中最后那一丝道德上的不安。
是啊,当她真正强大起来,谁还会在意那个远嫁的女人究竟是谁?天下人只知道,大周的太平公主,为了国家,远赴草原,何等悲壮。而真正的她,却在洛阳,手握重兵,开府建衙,何等风光。
一明一暗,一虚一实,里子面子,全都有了。
高明!实在是太高明了!
【叮!目标人物“太平公主”对您的权谋手段产生极度钦佩,心结尽去!】
【当前情感】:【折服(赤金)】、【狂热(深红)】、【信赖(亮金)】
【好感度+50!当前好感度:+30。】
【羁绊链接“天之骄女”特性“权力共鸣”效果提升!】
陆羽看着太平公主头顶那一片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心中安定下来。这位天之骄女,终于被他彻底拉上了战车。
“我懂了。”太平公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她重新坐下,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如果说方才她是一只被激怒的雌狮,那么现在,她就是一位冷静、理智、且充满野心的合作伙伴。
“‘凤驾亲军’的钱粮,全部出自‘靖边债券’?”她开始关心最实际的问题,“户部那边,母后那边,不会有掣肘吗?毕竟那不是一笔小数目。”
“当然会有。”陆羽坦然承认,“所以,我们不能只等着国库拨款。”
“哦?”太平公主的凤目中闪过一丝兴趣,“帝师大人还有后手?”
“公主殿下可知,这次发行的‘靖边债券’,为何能一夜之间引爆洛阳?”陆羽笑问。
“自然是你许诺的‘互市监’贸易特权。”太平不假思索地回答。
“没错。”陆羽点了点头,“但那只是画出了一张饼。而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张饼,真正烙熟,烙得香飘四溢,让所有人都闻香而来。”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点石成金】的智慧光芒。
“‘靖边债券’筹集的资金,一部分上缴国库,一部分作为‘凤驾亲军’的开办费用。但我们自己,必须留下一笔‘本金’。”
“这笔本金,将用来成立一个商号。一个由帝师府牵头,公主殿下您在背后支持的皇商。我们将用这笔钱,提前布局丝绸、茶叶、瓷器、食盐的货源。等到边境互市一开,我们就是最大的庄家。那些手持债券的商贾,想要兑现他们的贸易特权,就必须通过我们的商号来采买和运输。”
太平公主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起来。
她终于明白了陆羽的全盘计划。
发行债券,是第一步,聚拢了民间的财富和人心。
组建商号,是第二步,垄断了上游的货源和渠道。
开设互市,是第三步,将手中的货物以十倍百倍的利润倾销出去。
这是一个环环相扣,将整个大周的商业命脉都握于掌中的庞大计划!她那支三千人的军队,与这宏伟的商业帝国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所得的利润……”太平公主试探着问,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公主殿下是凤驾亲军的主人,军队的钱粮用度,自然由商号一力承担,且要用最好的。”陆羽给出了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条件,“除此之外的纯利,你我,三七分。公主三,我七。”
“不行!”太平公主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陆羽眉毛一挑,以为她嫌少。
却听太平公主斩钉截铁地说道:“五五分!我出名,你出力。我为你扫平朝堂上下的障碍,你为我聚敛富可敌国的财富。这很公平。”
她直视着陆羽的眼睛,目光灼灼。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安慰的小女孩,而是一个真正的、懂得争取自己利益的合伙人。
陆羽看着她眼中闪动的光彩,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就依公主殿下!”
他喜欢这种聪明、果断的女人。与这样的人合作,远比跟一个花瓶要省心得多。
“合作愉快,帝师大人。”太平公主伸出了自己纤秀的手。
陆羽微笑着,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温润,却带着一丝属于皇家的清冷。
两只手,一只代表着滔天的权势,一只代表着无双的智计,在清冷的月光下,第一次,也是真正意义上地,握在了一起。
一个足以影响未来数十年大周国运的利益同盟,于此刻,正式结成。
然而,他们的手还未分开,书房外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胖管家赵三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为难的神色。
“大人,公主殿下……那个……魏王府的管家又来了。”
“武承嗣?”太平公主秀眉一蹙,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他又来做什么?债券不是已经停售了吗?”
赵三擦了擦额头的汗,苦着脸道:“魏王殿下说,他是皇亲国戚,帝师府不给他面子,就是不给陛下和整个武家面子。他……他非要认购五十万贯的债券,还说……还说要见您,让您亲自给他个说法。”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几乎是把刀架在陆羽脖子上了。
太平公主脸色一冷,正要发作,却被陆羽一个眼神制止了。
陆羽松开手,缓缓站起身,脸上依旧挂着那副风轻云淡的笑容。他看向太平公主,那眼神仿佛在说:
我们的第一个麻烦来了。
他没有开口,只是用目光询问着自己的新盟友。
而太平公主,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她那张绝美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冰冷而又艳丽的笑容。
“一个跳梁小丑而已。”她轻启朱唇,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帝师大人,不如……就拿他,来祭我们这商号的开张大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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