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草木的腥气掠过耳畔,沐熙他们踏进山坳时,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些。这处山坳三面环山,一侧倚着潺潺流淌的溪流,茂密的灌木丛在山壁下织成天然的屏障,竟是个绝佳的扎营之地。连日来在紫云山深处奔波寻药,又突遇猛虎袭人,众人皆是一身尘土,衣衫上或多或少沾着草屑与血迹,脸上写满了疲惫。
“就这里扎营吧。”萧墨尘的声音依旧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放下肩头背着的药篓,目光快速扫过四周,确认没有潜在的危险后,才转向众人,“天色快暗了,趁现在还有光亮,赶紧拾取柴火,搭建临时营地。”
他的话音刚落,随行的护卫便立刻行动起来,各自拿起随身携带的武器,四散奔向山坳边缘的树林。萧墨尘则走到溪流边,用随身携带的皮囊舀了些清水,又从药篓里取出几块干净的麻布,仔细擦拭着方才与猛虎搏斗时溅上的血迹。
沐熙给萧墨尘换了药,一道身影走了过来。
是那个锦衣男子。他身上的锦袍虽已被划破数处,沾染了尘土与血迹,却依旧难掩其华贵的质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想来是连日奔逃加上方才的惊吓所致,但眼神却依旧清亮,带着几分试探与客气。
“姑娘,冒昧打扰了。”锦衣男子走到沐熙面前,微微颔首,语气谦和,“我方才见姑娘似乎带有伤药,不知可否……匀给我们一些?我的护卫伤势颇重,实在急需处理。”
沐熙抬起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眼前的男子眉目俊朗,气质不凡,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绝非寻常富商子弟那般张扬浮躁。她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点头:“自然可以。出门在外,互帮互助是应当的。”
说着,她从药篓底层取出两个小巧的瓷瓶,递了过去。“这里面一瓶是止血散,直接撒在伤口上便能快速止血;另一瓶是金疮药,止血后敷上,能促进伤口愈合,防止发炎。都是些寻常的伤药。”
锦衣男子接过瓷瓶,指尖触到冰凉的瓷面,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多谢姑娘慷慨相助,这份恩情,在下记下了。日后若有机会,必定报答。”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沐熙摆了摆手,重新低下头,继续为萧墨尘处理伤口,“你们尽快处理伤口吧,晚了天色暗下来,就不方便了。”
锦衣男子不再多言,捧着瓷瓶转身回到自己的护卫身边,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撒在他们的伤口上。那些护卫原本因疼痛而紧绷的脸色,在止血散起效后,渐渐舒缓了些,看向沐熙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感激。
另一边,拾取柴火的众人已经陆续返回。药童们将一捆捆干燥的树枝堆在山坳中央,萧墨尘亲自上手,用打火石引燃了一团干草。火星在干燥的树枝间跳跃,很快便燃起了熊熊火焰,橘红色的火光映亮了整个山坳,驱散了山间的寒意与昏暗。
火焰噼啪作响,温暖的光芒笼罩着众人。经历了白日的惊险,此刻围坐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焰,每个人心中都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安稳。护卫们从行囊里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无非是些硬邦邦的麦饼和几块风干的肉脯,虽算不上美味,却是此刻最能果腹的食物。
沐熙咬了一口麦饼,粗糙的口感在舌尖蔓延开来。她抬眼望去,只见那锦衣男子和他的护卫们正围坐在一起,神色有些窘迫。他们的行囊显然在与猛虎搏斗或是连日奔逃中丢失了,此刻手中空空如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旁人进食,脸上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饥饿。
萧墨尘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沉默片刻,对秦木吩咐道:“去,把我们的干粮分一些给他们。出门在外,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
秦木应声点头,立刻拿出几个麦饼和一大块风干肉,递到锦衣男子面前。锦衣男子愣了一下,随即连忙道谢:“多谢公子,这份好意,在下感激不尽。”
“无需多礼。”萧墨尘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些粗粮,委屈各位了。”
“公子说笑了,在这种境地,能有食物果腹,已是天大的幸事。”锦衣男子说着,将食物分给身边的护卫,护卫们接过食物,连忙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显然是饿极了。
沐熙看着这一幕,心中的疑惑更甚。这锦衣男子气度不凡,护卫们也个个身手矫健,绝非普通人。
火堆旁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偶尔的吞咽声。待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沐熙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不知公子高姓大名?看各位的样子,不像是紫云山附近的人,怎么会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穿透力。锦衣男子和他的护卫们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中似乎带着某种默契。片刻后,锦衣男子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谨慎:“在下姓凌,名天朗,是西疆的商人。这些都是我的护卫,此次是运送一批货品前往大渊,不想途中遭遇了土匪,货品被劫,我们也被迫一路奔逃,误打误撞闯进了这紫云山。”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我们在山里已经绕了五天了,粮食和水早就耗尽,还时常遇到野兽袭击,若不是今日遇到姑娘和公子相救,恐怕我们早已葬身虎口了。”
沐熙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他脸上,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一丝破绽。凌天朗的语气诚恳,神色也带着几分后怕,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但不知为何,沐熙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或许是他身上那份与商人身份不符的气度,或许是护卫们眼中偶尔闪过的警惕与凌厉,都让她觉得事情并非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原来是这样,真是不幸。”沐熙脸上露出一丝同情,语气却依旧平淡,“我们也是恰巧在这里,若不是听到你们的呼救,恐怕也错过了。”
凌天朗似乎松了口气,随即反问道:“不知姑娘和公子如何称呼?又是为何会在这里?紫云山深处凶险万分,寻常人绝不会轻易涉足。”
沐熙笑了笑,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我们是行医之人我姓沐,他姓萧,我们是夫妻,家里是开药铺的。此次进山,是为了寻找几种罕见的草药,家父生病了,必须要这几味药材,用来救命。所以只好带上家里的护卫,冒死也要闯一闯这紫云山。只是运气不佳,找了几日也没能找到,没想到倒是遇上了你们被老虎追赶。”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进山寻药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凌天朗闻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如此,姑娘和公子真是孝顺。”
“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罢了。”沐熙淡淡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知道,凌天朗没有说实话,而她自己,也同样隐瞒了真相。在这陌生的深山里,面对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彼此保留几分戒心,是人之常情。
接下来的时间里,众人都没有再多说话,只是静静地围坐在火堆旁,感受着火焰带来的温暖。山风从山坳口吹过,带着阵阵凉意,树叶沙沙作响,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嚎叫,为这宁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诡异与凶险。
天色越来越暗,月亮渐渐爬上山顶,清冷的月光洒在山坳里,与火堆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光影。众人经过连日的奔波与惊吓,此刻早已疲惫不堪,眼皮越来越沉重。
“夜深了,大家轮流休息吧。”萧墨尘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沉声道,“两人一组,轮流守夜,务必保持警惕,以防不测。”
“是,萧公子。”护卫们连忙应声。
凌天朗也对自己的护卫吩咐了几句,让他们轮流守夜。随后,众人便在火堆旁找了个相对平坦的地方,各自躺下休息。凌天朗他们几人就躺在沐熙他们不远处,彼此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既显得互不打扰,又隐隐形成一种相互戒备的姿态。
沐熙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坐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焰发呆。萧墨尘走到她身边,在她身旁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能让彼此听到对方的声音,又不会被其他人察觉。
“你觉得那个凌天朗,可信吗?”沐熙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萧墨尘能听到。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火焰上,神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萧墨尘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同样低沉:“不可信。他身上的气度,绝非普通商人所能拥有。而且他的护卫,个个身手矫健,眼神凌厉,更像是常年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而非普通的商队护卫。如果不是这紫云山太复杂,他们也不至于被老虎追。”
“我也觉得他不简单。”沐熙轻轻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他说自己是西疆商人,遭遇土匪才逃进紫云山,但我总觉得他在隐瞒什么。或许他的身份,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复杂得多。我们还是要多加提防,明日一早,便与他们分开吧,免得节外生枝。”
“嗯。”萧墨尘应了一声,目光看向不远处正闭目休息的凌天朗,眼神深邃,“而且,我总觉得他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沐熙微微一怔:“哦?你见过他?”
“不确定,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萧墨尘摇了摇头,“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身份绝对不简单,甚至可能相当尊贵。明日一早,我们便以继续寻药为由,与他们分开。然后绕路前往约定的地点,与张阳他们汇合。”
“好,就这么办。”沐熙没有异议,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萧墨尘心思缜密,考虑周全,他的安排一定是最稳妥的。
说完这句话,两人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坐在火堆旁,感受着夜晚的宁静与潜藏的危机。火堆的火焰渐渐小了些,光芒也黯淡了几分,但依旧能照亮周围的景象。
沐熙闭上眼睛,靠在身后的山石上,看似已经睡着了,但她的感官却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耳朵仔细聆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哪怕是一丝细微的声响,也逃不过她的察觉。她知道,在这陌生的深山里,面对一群身份不明的人,丝毫不能放松警惕,否则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远处,凌天朗看似已经熟睡,但他的眼皮却微微颤动了一下。他身边的几个护卫,也只是闭目养神,双手始终放在腰间,那里藏着他们的武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山坳里一片寂静,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溪流流淌的潺潺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与兽吼。夜色正浓,一场无声的较量,在这看似平静的山坳中,悄然上演着。每个人都各怀心思,每个人都保持着戒备,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也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未知与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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