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幽冥请柬
那虚幻的官差身影话音落下，后院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晚风吹过，带着夏末的微凉，却吹不散那股骤然降临的阴冷。
胖子手里的锅铲“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张大了嘴巴，看着那个飘在半空、面色惨白的“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地、地府……判官……请、请柬？”
陈子轩也挣扎着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脸色更加苍白，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凌薇和明远更是如临大敌，明远甚至已经将手按在了背后的剑柄上，眼神锐利地盯着那阴差，周身灵力隐而不发。
唯有张清玄，依旧坐在石凳上，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来的不是地府阴差，而是隔壁老王串门。他推了推墨镜，目光落在那阴差身上，语气平淡：“忘川水逆？具体何事？”
那阴差似乎对张清玄的镇定有些意外，虚幻的身体微微波动了一下，才恭敬答道：“回禀阁下，具体缘由小的不知。只知三日前，忘川河水莫名倒灌，侵蚀沿岸，无数等待轮回的亡魂被卷入，哀嚎遍野，秩序大乱。崔珏大人连日处理，焦头烂额，似是与之前一些未能彻底清除的‘隐患’有关。大人言道，此事或与阳间动荡相连，故特命小的前来，请阁下前往商议对策。”
“隐患？”张清玄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上敲了敲，他想起了之前处理过的、那些被玄冥势力渗透或影响的地府环节。看来，余毒未清，反而在关键时刻爆发了。
“师兄！地府险恶，不可轻往！”凌薇忍不住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道，眼中满是担忧。她深知地府并非善地，规矩森严，危机四伏，更何况还是在这种动荡时期。
明远也冷声道：“张清玄，你已非茅山弟子，与地府瓜葛不深，何必去蹚这浑水？莫非还想借地府之力，图谋什么？”他话语中的怀疑和敌意毫不掩饰。
张清玄还没说话，那阴差却先不乐意了，它虽然是虚影，却也能感受到明远的恶意，当即转过身，虽然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但声音却带上了几分地府官差的威严：“大胆！崔珏大人亲请，岂容尔等阳间修士置喙？张清玄阁下乃记录在册的‘阳间行走’，有协助维护阴阳平衡之责！”
明远被一个“小小”阴差呵斥，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身上灵力涌动，似乎想要发作。
“明远师兄！”凌薇连忙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与地府官方人员冲突，绝非明智之举。
张清玄仿佛没看到这边的争执，他沉吟片刻，对那阴差道：“何时动身？”
“大人吩咐，事态紧急，望阁下即刻动身。”阴差连忙回道。
张清玄点了点头，站起身。他先是对凌薇和明远淡淡道：“我的事，不劳二位费心。”然后看向胖子和陈子轩，“看好店。我不在时，若有委托，非紧急或力所能及，一律推掉。若有急事……”他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材质特殊的黑色符纸，递给胖子，“撕碎它，我能感应。”
胖子手忙脚乱地接过那张触手冰凉的符纸，感觉像捧着一块烫手山芋，结结巴巴地问：“老、老板……您、您真要去啊？地府……那地方听着就不像能报销差旅费的吧？而且……管饭吗？”
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在关心差旅费和伙食！陈子轩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
张清玄瞥了胖子一眼，那眼神让胖子瞬间闭上了嘴。“等我回来，再跟你算零食经费的账。”
胖子：“……”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无意中踩了老板的雷区。
交代完毕，张清玄不再耽搁，对那阴差道：“带路。”
阴差躬身：“请阁下放松心神，小的这便引路。”
只见那阴差虚幻的手臂一挥，一道朦胧的、仿佛由灰色雾气构成的旋涡凭空出现在张清玄面前。旋涡缓缓旋转，散发出浓郁的阴气和空间波动，隐隐能听到其中传来模糊的流水声和无数细碎的哀鸣。
张清玄面色不变，一步踏出，身影便没入了那灰色旋涡之中。在他进入后，旋涡迅速收缩，最终消失不见，连同那阴差的身影也一同消散。
后院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证明着方才发生的非同寻常之事。
晚风吹过，胖子打了个寒颤，看着张清玄消失的地方，喃喃道：“就、就这么走了？老板……不会迷路吧？地府有导航吗？”
陈子轩无奈地叹了口气：“铁柱哥，你就少说两句吧。”他心中却也充满了担忧，地府毕竟不同于阳间，未知的危险太多。
凌薇看着空荡荡的石凳，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轻叹。明远则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但紧绷的肩膀显示他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
踏入灰色旋涡的瞬间，张清玄感到一阵轻微的失重和空间扭曲感。周围是光怪陆离的色彩流动，仿佛穿过了一条漫长的、不稳定的隧道。阴冷的气息无孔不入，试图侵蚀他的生机，但被他体内平稳跃动的星火之力轻易隔绝在外。
约莫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眼前的景象骤然清晰。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宽阔无比的、泛着浑浊黄光的河流岸边。河水湍急，波涛汹涌，却诡异地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只有一种沉闷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流动感。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悲伤、迷茫、怨恨的复杂气息，正是忘川河特有的气息。
然而，眼前的忘川河与记载中或他偶尔感知到的平静流淌不同。河水确实在“逆流”！原本应该向下游流淌的河水，此刻却如同被无形巨力推动，向上游方向奔涌，卷起浑浊的浪涛，不断冲击、侵蚀着两岸。原本坚实的河岸在河水冲击下不断崩塌，一些靠近河岸、闪烁着微弱光芒的亡魂（等待轮回者）被卷席而入，发出无声的惨嚎，沉入那令人绝望的黄色河水深处。
河岸两旁，原本应该井然有序的轮回通道和引魂设施也显得一片混乱。大量亡魂聚集在远离河岸的地方，瑟瑟发抖，鬼影幢幢，哭声、哀求声、咒骂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绝望的喧嚣。许多穿着制式盔甲或官服的鬼差来回奔走，试图维持秩序，疏导亡魂，但在倒灌的忘川河水和混乱的亡魂冲击下，显得捉襟见肘，场面一片狼藉。
“张阁下，请随我来，崔珏大人在前方临时搭建的指挥帐中。”引路的阴差再次出现，语气更加急切。
张清玄点了点头，跟着阴差，沿着混乱的河岸向前走去。他的灵觉扫过这片区域，能清晰地感受到，在忘川河逆流的核心深处，有一股异常狂暴、混乱的能量源正在持续散发着波动，干扰着整个忘川河乃至部分地府区域的能量平衡。
这绝非自然现象。
走了不远，前方出现了一个用某种黑色石材临时垒砌的平台，平台上搭着一个简易的帐篷，帐篷外守卫森严，旗帜上写着巨大的“判”字。帐篷内，一个穿着猩红判官袍、头戴乌纱帽、面容古板严肃的中年文士，正对着一个巨大的、由光影构成的沙盘紧锁眉头，正是判官崔珏。
他感受到张清玄的气息，抬起头，那双深邃仿佛能看透生死轮回的眼睛看了过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凝重。
“张清玄，你来了。”崔珏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情况，你也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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