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忘川逆流
临时搭建的判官帐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光影沙盘上，代表忘川河的浑浊黄光如同一条失控的恶龙，疯狂地向上游翻涌、冲击，所过之处，代表河岸和轮回设施的标记不断闪烁、黯淡，甚至碎裂。无数代表亡魂的细小光点在沙盘上无序地涌动、碰撞，发出细微的、模拟出的哀鸣，更添了几分现实的残酷。
崔珏指着沙盘上忘川河上游某个不断散发出混乱波纹的区域，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疲惫：“问题就出在这里。三日前，此处河段地脉节点毫无征兆地爆发异常能量，强行扭转了忘川河水的流向法则。我们尝试了多种方法稳固节点，但那股能量极其诡异，不仅狂暴，还带着一种……腐蚀性，能够侵蚀地府固有的秩序之力，使得修复工作举步维艰。”
张清玄站在沙盘前，墨镜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片混乱的区域。他的灵觉穿透沙盘的模拟，直接感知着远方忘川河核心处的真实情况。那股能量的性质……他并不陌生。冰冷、精纯、充满恶意，并且带着一种人为引导、放大的痕迹，与他在阳间接触过的、玄冥手笔下的域核碎片和那些尸傀身上的气息，隐隐同源，但更加庞大和直接。
“这不是自然现象。”张清玄开口，语气肯定，“是人为引爆了埋藏在地脉节点中的‘钉子’，目的是破坏轮回秩序，制造混乱。”
崔珏沉重地点了点头：“本官亦有此怀疑。而且，这股能量的性质，与之前地府内部清理出的几个‘隐患’残留的气息相似，只是强大了百倍不止。看来，当初的清理并未干净，有余孽潜伏更深，并在此刻发难。”
他看向张清玄，古板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地府自有规制，许多手段在此等涉及根本法则的混乱面前，反而束手束脚。强行镇压，恐伤及轮回根本。而阳间与此处节点对应的区域……”
“城西工业区。”张清玄接话道。他瞬间明白了崔珏请他来的原因。阳间城西地下那个被摧毁的尸傀加工点，其能量节点正是与地府这个被引爆的节点相互呼应！阳间的节点被毁，可能刺激或者触发了地府这个更深层、更关键的“钉子”的爆发！
“没错。”崔珏确认道，“阴阳两界，某些关键节点本就相互关联，如同镜子内外。阳间节点的异常，会直接影响阴间对应点的稳定。反之，阴间节点的崩溃，也可能通过某种联系波及阳间。此次‘忘川水逆’，若不能尽快平息，不仅地府秩序崩塌，无数亡魂永世不得超生，其混乱的阴煞之气很可能还会倒灌阳间，引发更大的灾难！”
情况比张清玄预想的还要严峻。玄冥的布局，竟是如此深远和恶毒，直接将目标对准了三界秩序的基石之一——轮回！
“需要我做什么？”张清玄言简意赅。他既然来了，就不会袖手旁观。这不仅关乎地府，更关乎阳间无数生灵。
崔珏精神一振，立刻指向沙盘上那个混乱区域的核心：“需要有人进入逆流核心，找到那个被引爆的‘钉子’，也就是异常能量的源头，将其拔除或封印。地府鬼差受规则所限，难以完全抵御那股能量的侵蚀，而且目标明显，容易被针对。你是阳间行走，身负独特力量，不受地府部分规则束缚，是执行此事的最佳人选。”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危险极大。逆流核心能量狂暴，亡魂混乱，更有布下此局者可能留下的后手。你若不愿，本官绝不强求。”
张清玄推了推墨镜，语气依旧平淡：“位置，方法。”
崔珏不再多言，伸手在沙盘上那个混乱区域一点，一道细微的光线标记出现在其中。“这是最可能的源头位置。本官会调动剩余力量，在外部尽可能牵制逆流，为你创造机会。你需要强行突破逆流区域，找到并解决它。”他递给张清玄一枚黑色的、刻满了阴文的令牌，“这是临时通行令，可让你在逆流区域内一定程度上免受地府秩序之力的排斥。但能否抵挡那股侵蚀性能量，就看你自己了。”
张清玄接过令牌，触手冰凉。他点了点头，不再废话，转身便向帐外走去。
“张清玄！”崔珏在他身后沉声道，“小心。此事若成，地府欠你一个大人情。”
张清玄脚步未停，只是摆了摆手，身影已然没入帐外混乱的阴气与亡魂哀嚎之中。
……
忘川河畔，比之前更加混乱。河水倒卷的速度似乎更快了，浪涛拍击着不断崩塌的河岸，卷走更多无助的亡魂。鬼差们的呼喝声、亡魂的哭嚎声与河水沉闷的奔流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张清玄手持黑色令牌，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星火之力，将试图靠近的混乱阴气和亡魂隔绝在外。他目光锁定崔珏标记的方向，那里是逆流最为汹涌、颜色也最为深邃的区域，仿佛一个巨大的、旋转的黄色漩涡。
他深吸一口气，地府的阴冷气息对他影响不大，但那股源自逆流核心的、带着腐蚀性的混乱能量，却让他体内的星火之力本能地产生了一丝警惕的跃动。
没有犹豫，他一步踏出，身影如电，直接冲向那恐怖的黄色漩涡！
“轰！”
刚一接近漩涡边缘，一股远比外围狂暴数倍的能量乱流便席卷而来，其中夹杂着被扭曲、放大的亡魂怨念和那股冰冷的侵蚀性能量，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试图刺穿他的防御，钻入他的识海。
张清玄闷哼一声，周身的星火之光骤然亮起，纯白中带着淡金，形成一个稳固的光罩，将那些混乱的能量和怨念隔绝在外。光罩与混乱能量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相互侵蚀、消磨。
他速度不减，强行破开能量乱流，逆着汹涌的忘川河水，向着漩涡中心突进！
越往中心，压力越大。河水不再是液体，更像是由凝实的阴煞和怨念构成的胶质，粘稠而沉重。视野范围内一片昏黄，无数扭曲的亡魂面孔在周围浮现、嘶吼、又破碎。那股冰冷的侵蚀性能量也越发浓郁，如同附骨之疽，不断消耗着他的星火之力。
他手中的黑色令牌发出微光，确实减轻了部分地府秩序之力对他的压制，让他能更专注于对抗核心的混乱。
突然，前方昏黄的河水猛地向两边分开，一道完全由精纯阴煞和亡魂怨念凝聚而成的、巨大的暗黄色水龙卷，如同拥有生命般，发出无声的咆哮，朝着张清玄当头砸下！这水龙卷中蕴含的能量，远超之前的乱流，足以瞬间湮灭寻常鬼仙！
张清玄眼神一凝，知道这恐怕是守护源头的一种自动防御机制。他停下脚步，不再保留，体内星火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双掌在胸前合拢，随即猛地向前推出！
“星火，焚天！”
并非真正的火焰，而是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无数细小星辰构成的纯白光柱，从他掌心喷薄而出！光柱所过之处，昏黄的河水被强行蒸发净化，那些纠缠的怨念如同冰雪消融，与那巨大的暗黄水龙卷狠狠撞在一起！
“嗤——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极致的能量湮灭产生的无声震荡。纯白光柱与暗黄水龙卷相互吞噬、抵消，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僵持了约莫三息，纯白光柱终究更胜一筹，彻底洞穿了水龙卷，并将其残余能量净化一空！
然而，施展这一击，张清玄的脸色也明显白了一分，气息微乱。地府环境对他毕竟有所压制，全力出手消耗巨大。
但他没有停顿，趁着防御机制被破开的瞬间，身形再次加速，猛地冲破了最后一段距离，闯入了逆流漩涡的最核心！
这里的河水反而相对“平静”了一些，但颜色深得近乎墨黄，粘稠得如同石油。在核心处，悬浮着一块约莫磨盘大小、不规则的多棱黑色晶体。晶体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正在不断地搏动，散发出那股冰冷、狂暴、充满腐蚀性的能量波动，正是它在持续扭曲着忘川河的流向！
而在那黑色晶体周围，还漂浮着几道模糊但强大的黑影，它们散发着与晶体同源的气息，眼神空洞而残忍，显然是守护晶体的存在。
张清玄的目光瞬间锁定那块黑色晶体。
找到你了！
几乎同时，那几道守护黑影也发现了他，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携带着浓郁的腐蚀性能量，如同鬼魅般扑了上来！
核心处的决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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