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绝境微光
七个石傀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像七座移动的小山，朝着四人围拢。
地面在它们的脚下震颤，碎石被碾成粉末。晨光终于完全撕开夜幕，洒在古祭坛上，但光线似乎被那些黑色的镜石吸收了大半，整个祭坛依然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
张清玄握紧桃木剑，剑身上流转的淡金色光芒已经黯淡得几乎看不见。他体内的星火本源，在连续的战斗中消耗了八成，剩下的两成勉强维持着基本的运转。
“四个归我。”他低声说，“胖子，子轩，你们各对付一个。阿雅，最后一个交给你——不要硬拼，缠住它就行。”
“我……”阿雅握着猎弓的手在微微发抖，但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我明白。”
话音未落，石傀动了。
最前面的四个石傀，胸口的暗红色镜子同时射出血光，锁定张清玄。它们迈开大步，动作看似笨拙，但速度极快，几步就冲到了张清玄面前。
第一个石傀挥拳砸下。
拳头带起的风压吹得张清玄衣角猎猎作响。他没有硬接，侧身滑步，桃木剑顺势斩向石傀的手臂关节处——
“铛！”
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剑身只在镜石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石傀的手臂甚至连停顿都没有，第二拳紧跟着砸来。
张清玄后退，另外三个石傀已经封死了他的退路。四个石傀形成合围，八只石拳从不同方向同时轰击。
避无可避。
张清玄咬牙，双手结印，口中急速念咒。一点微弱的金光在他指尖亮起，他向前一指——
“破！”
金光炸开，化作一圈淡金色的冲击波。四个石傀的动作同时一滞，胸口镜子的红光黯淡了一瞬。
但仅仅是一瞬。
下一秒，红光重新亮起，四个石傀再次扑来。这次它们的速度更快，拳头更重，带起的破风声尖锐刺耳。
张清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刚才那一击又消耗了他半成本源，但效果微乎其微。
这些石傀，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
另一边，胖子正和一个石傀周旋。
他手里没有武器，只有一根从行囊里翻出来的登山杖。石傀一步步逼近，他一步步后退，额头上全是冷汗。
“大哥，咱们商量商量……”胖子边退边说，“你看你这么大块头，欺负我一个小胖子，不合适吧？”
石傀当然不会回答。它胸口的镜子红光一闪，手臂横扫而来。
胖子赶紧弯腰躲过，登山杖趁机捅向石傀的腿关节。杖尖戳在镜石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石傀纹丝不动，反手抓向胖子的脑袋。
“我靠！”胖子狼狈地滚到一边，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抓。
他爬起来，看着石傀胸口那面暗红色的镜子，脑子里飞快转动。老板说核心是镜子，但镜子太硬了，打不碎。得想别的办法……
忽然，他想起之前在溶洞，阿雅用药糊让惊魂铃暂时失效的事。
药糊能让金属“哑声”，那能不能让镜子……
没时间细想了。石傀已经再次冲来。
胖子一咬牙，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点紫荧晶粉——本来是想留着保命的，但现在顾不上了。他把粉末撒在登山杖的杖尖，然后不退反进，朝着石傀冲了过去。
石傀挥拳。
胖子在拳头即将砸中自己的瞬间，身体一矮，从石傀腋下钻了过去。同时，他手里的登山杖狠狠捅向石傀后背——不是镜子，而是镜子下方的位置。
那里有一条细微的缝隙，是镜石雕刻时留下的拼接处。
杖尖捅进缝隙的瞬间，紫荧晶粉接触到了内部的某种物质。
“嗤——”
一股黑烟从缝隙里冒出来。石傀的动作忽然僵住了，胸口的红光疯狂闪烁，像是电路短路。它转过身，试图抓住胖子，但动作变得迟缓、笨拙，像是生锈的机器。
胖子眼睛一亮：有用！
他赶紧后退，拉开距离。石傀想追，但每走一步都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速度慢得像蜗牛。
“老板！紫荧晶粉能干扰它们内部的能量！”胖子大喊。
张清玄听到喊声，眼睛微眯。他避开两个石傀的夹击，手指在布袋里一摸——还剩最后一点紫荧晶粉。
但四个石傀的围攻太密集了，他根本没有机会近身使用。
就在此时，阿雅那边传来了惊呼。
和她缠斗的那个石傀，似乎接到了什么指令，忽然放弃阿雅，转身朝着被绑在石柱上的爷爷冲去。
“不要！”阿雅失声叫道，拉弓射箭。
箭矢射在石傀背上，只留下一个白点。石傀根本不理，几步就冲到了石柱前，伸出石手抓向老人的脖子。
陈子轩正在和另一个石傀苦战，见状急得大吼，但他被石傀缠住，脱不了身。
张清玄眼神一冷。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同时结印，口中念出一串古老而晦涩的咒文。随着咒文念诵，他体内的星火本源开始疯狂运转，最后残余的两成本源被全部调动，汇聚到他的右手食指。
指尖亮起一点金芒。
那光芒起初很微弱，但迅速变得炽烈，像是一颗微缩的太阳在他指尖燃烧。光芒所及之处，空气都开始扭曲。
四个围攻他的石傀，胸口的红光忽然变得不稳定起来，像是遇到了天敌。
张清玄动了。
他的速度快到留下残影，身体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从四个石傀的包围中穿过。石傀想要拦截，但动作慢了半拍——
张清玄已经冲到了抓向老人的那个石傀身后。
右手食指，点向石傀后颈。
不是镜子，而是镜子下方三寸的位置——那里是镜石拼接的核心节点。
指尖触及的瞬间，金芒爆发。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不是物理层面的爆炸，而是能量层面的冲击。以张清玄的手指为中心，一圈淡金色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
被点中的石傀，身体僵住不动了。
下一秒，它胸口的镜子“咔嚓”一声碎裂。裂纹从镜子中心蔓延开来，迅速布满了整个镜面。然后，镜子彻底崩碎，化作无数暗红色的碎片四散飞溅。
镜子碎裂的瞬间，石傀的身体也开始崩解。镜石一块块剥落，露出里面空洞的结构。最终，整具石傀化作一堆碎石，散落在地。
张清玄收手，身体晃了晃，单膝跪地。他脸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得像是随时会断掉。指尖的金芒已经完全熄灭，体内的星火本源——空了。
但他做到了。
第一个石傀，被摧毁。
祭坛中央，那面悬浮的母镜忽然剧烈震动起来。镜面中的暗红色光芒疯狂闪烁，景文渊愤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竟敢……毁我一具石傀！”
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还有压抑不住的怒火。
张清玄撑着地面站起来，抹去嘴角的血迹：“这才……刚刚开始。”
他看向剩下的六个石傀。那四个围攻他的石傀似乎被刚才那一击震慑住了，暂时停止了攻击。胖子和陈子轩对付的两个石傀还在缠斗，但动作明显谨慎了许多。
阿雅已经冲到了爷爷身边，用猎刀割断绳索。老人被解开后，虚弱地靠在石柱上，但还活着。
“爷爷！”阿雅扶住他，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老人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孙女的头，然后看向张清玄：“年轻人……谢谢……”
他的声音很沙哑，像是砂纸摩擦。
张清玄摇了摇头，示意不用谢。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但危机还没解除。
母镜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镜面中的暗红色光芒已经浓郁得像要滴出血来。那光芒开始向外扩散，笼罩了整个祭坛。
七块黑色石碑顶端的尸镜，旋转速度达到了顶峰。镜面中那些扭曲的人影几乎要挣脱出来，它们伸出半透明的手，在空中抓挠，发出无声的尖叫。
而祭坛地面的那个阵法，所有线条都亮到了极致。暗红色的光芒从阵法中升起，像雾气一样弥漫，将整个祭坛笼罩在一片诡异的红雾之中。
“时辰……到了。”
景文渊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愤怒，而是带着一种狂热的兴奋。
“初阳已升，阴气最盛之时。七星归位，锁尸大阵——启！”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七块石碑同时爆发出刺眼的暗红色光柱。
光柱冲天而起，在祭坛上空交汇，形成一个巨大的、旋转的七星图案。图案缓缓下降，笼罩了整个祭坛。
而祭坛中央的石台，那面悬浮的母镜，开始向下投射一道血红色的光柱。光柱笼罩了阵法中心，地面开始龟裂，裂痕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不是水，而是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液体。
像是血。
“他在唤醒什么东西……”张清玄盯着那些裂痕，脸色越来越难看。
被阿雅扶着的老人忽然开口：“祭坛下面……镇压着……更古老的东西……”
他每说一个字都很吃力，但还是坚持说下去：“我爷爷的爷爷说过……鬼哭岭在成为镜石矿脉之前……是古代山民祭祀‘山神’的地方……但那不是神……是……”
他说到这里，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黑色的血。
“爷爷！”阿雅惊叫。
老人摆了摆手，继续说下去：“景文渊……他要的不只是控制尸王……他要用七星锁尸阵……唤醒祭坛下面那个东西……然后用尸王作为容器……让那东西……重生……”
张清玄明白了。
难怪景文渊要在七个极阴点布阵，难怪要选在九月初九月圆之夜，难怪要用尸王作为核心……
他要唤醒的，是比尸王更古老、更恐怖的存在。
而尸王，只是容器。
“必须阻止他……”张清玄撑着地面站起来，但身体晃得厉害。他现在连站稳都困难，更别说战斗了。
胖子那边传来一声闷哼——他被石傀一拳擦中肩膀，整个人飞出去两米，重重摔在地上。
“胖子！”陈子轩想过去帮忙，但被自己的石傀缠住，脱不了身。
六个石傀重新开始行动。它们似乎接到了母镜的指令，不再攻击张清玄，而是朝着祭坛中央聚拢，围在母镜周围，像是护卫。
而母镜投射的血红色光柱，越来越粗，越来越亮。
地面裂痕中渗出的暗红色液体，开始顺着阵法线条流淌，像血管一样将整个祭坛连接起来。液体所过之处，阵法线条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被激活了。
祭坛上空的七星图案，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图案中央，隐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虚影——
那虚影高大、扭曲，像是某种多肢的生物。它没有明确的五官，只有一张布满利齿的大嘴。虚影缓缓下降，朝着母镜投射的光柱落去。
“来不及了……”景文渊的声音里带着狂笑，“仪式已经开始……你们阻止不了……”
张清玄看着那个越来越清晰的虚影，又看了看四周——胖子受伤，陈子轩苦战，阿雅和爷爷虚弱不堪，自己力量耗尽……
绝境。
真正的绝境。
但他没有放弃。
他看向祭坛的七块石碑，目光落在其中一块上——那块石碑顶端的尸镜，是暗的。那是他之前破坏的两个节点之一。
破坏尸镜，能干扰阵法。
但现在的他，连走到石碑前都困难。
除非……
张清玄看向自己的右手。那里空空如也，星火本源已经耗尽。
但他还有别的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那面小铜镜——从苏婉秋那里得到的，一直带在身边。镜面已经布满了裂纹，但还能用。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镜面上。
精血触及镜面的瞬间，镜子剧烈震动起来。镜面中的裂纹开始蔓延，但与此同时，一股微弱但纯净的能量从镜子深处涌出——那是苏婉秋残留的一丝执念，经过长时间温养，已经转化为最纯粹的精神能量。
张清玄将镜子对准那块石碑。
镜面反射出晨光，也反射出他眼中最后一点决绝的光芒。
“苏婉秋……”他低声说，“借我一点力量……”
镜子震动得更厉害了。镜面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虚影——穿着民国戏服，面容温婉。她看向张清玄，轻轻点头。
然后，镜子碎了。
彻底碎了。
但在碎裂的瞬间，一股纯净的白色光芒从碎片中涌出，汇聚到张清玄手中。那光芒很温和，不炽烈，但很坚定。
张清玄握住那团光，感觉一股暖流涌入体内。不是星火本源，而是另一种能量——更柔和，但也更坚韧。
他看向那块石碑，迈步向前。
脚步很慢，但很稳。
一个石傀想要拦截，但被那团白色光芒照到，动作明显一滞。白色光芒似乎对阴邪之物有天生的克制。
张清玄走到石碑前。
石碑很高，顶端的尸镜离地三米。他够不到。
但他有办法。
他将手中的白色光团用力掷向尸镜。
光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击中了镜面。
“咔嚓——”
镜子碎裂的声音清脆悦耳。
第三面尸镜，被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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