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星火焚镜
暗河溶洞中，时间仿佛凝固。
凌薇倒在张清玄怀中，口中不断溢出鲜血，脸色白得像纸。她勉强睁开眼睛，眼神里满是歉意：“师兄……我……我还是太弱了……”
“别说话。”张清玄声音平静，但握着她的手臂在微微发抖。他快速检查她的伤势——九天雷火印的反噬极强，经脉多处断裂，丹田几乎被废。若不及时救治，就算不死，这辈子也废了。
而此刻，溶洞正在坍塌。
头顶的岩壁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碎石簌簌落下。那些悬挂的铜镜在剧烈震动，镜面中的影像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尖啸。中央那面巨大的铜镜中，玄冥的幻影在冷笑：“师弟，选吧。救她，还是救这座城？”
镜阵已经彻底激活。张清玄能感觉到，地面上成千上万的怨魂正从镜子中涌出，古城正在变成鬼域。胖子、陈子轩、阿雅他们还在上面，杨晓雯和那些留在古城的老人也在上面。
而他怀中的凌薇，呼吸越来越微弱。
没有时间了。
张清玄闭上眼睛。丹田处，那点金色光芒在疯狂跳动。星火之力感受到了主人的决意，开始燃烧——不是运转，是燃烧。就像把柴火扔进火堆，不求长久，只求一瞬间的辉煌。
“师弟，你知道星火之力为什么叫星火吗？”记忆中，师父的声音突然响起，“因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燎原之后，便是灰烬。”
那时他还年轻，不懂这话的意思。现在他懂了。
他睁开眼，眼中金光大盛。
“凌薇，借你灵力一用。”他说。
不等凌薇回答，他的手掌已经按在她后心。残存的星火之力像桥梁一样，连接两人的经脉。凌薇体内那些紊乱的、即将消散的灵力，被这股力量牵引着，重新汇聚。
“师兄……你会……”凌薇想挣扎，但重伤的身体使不上力。
“别动。”张清玄声音很轻，“三年前，我欠你一个清白。今天，还你。”
他抬起头，看向那面巨大的铜镜。镜中的玄冥幻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笑容凝固了。
“师兄，你布这个局，不就是为了逼我燃烧本源吗？”张清玄笑了，笑容里有些讽刺，“如你所愿。”
话音落下，他体内的星火之力彻底爆发。
金色的火焰从他身上升腾而起，不是虚幻的光影，而是真实的、灼热的火焰。火焰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那些碎裂的镜片瞬间熔化，镜中的怨魂在火焰中发出解脱般的叹息，化作青烟消散。
溶洞顶部的岩石在高温下崩裂，但落下的碎石还未触及两人，就被火焰烧成粉末。
中央那面巨大的铜镜开始扭曲、变形。镜中的玄冥幻影疯狂咆哮：“疯子！你会死的！烧尽本源，神魂俱灭！”
“那又如何？”张清玄平静地说，“至少，这座城能活下来。”
金色火焰攀上铜镜。镜面像蜡一样熔化，玄冥的幻影在最后一刻露出狰狞的表情：“你救不了所有人！鬼王大计已成，人间迟早……”
话音未落，铜镜彻底熔化成赤红的铜水，流进暗河，发出嗤嗤的声响。
阵眼破了。
但张清玄身上的火焰并未熄灭。星火之力一旦开始燃烧，就无法停止。他能感觉到生命力在飞速流逝，意识开始模糊。
“师兄……”凌薇勉强抬手，想要抓住他。
张清玄低头看她，眼神有些涣散：“帮我个忙……告诉胖子……欠他的大餐……下辈子再补……”
话没说完，他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火焰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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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古城正在经历最恐怖的时刻。
子夜时分，所有的镜子同时碎裂。不是物理上的碎裂，而是像玻璃一样炸开，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碎片里都映出一个扭曲的人影。
紧接着，那些人影从碎片中走了出来。
成百上千，成千上万。有穿古装的，有穿现代衣服的，有老人，有孩子。他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像潮水一样涌向还活着的人。
胖子、陈子轩、阿雅三人背靠背站在一条小巷里。他们刚刚破坏了第十二个次要节点，正准备撤离，就被这些从镜中走出的怨魂包围了。
“这……这也太多了吧！”胖子握着桃木剑的手在发抖。剑身上的符文在发光，那些怨魂似乎有些忌惮，不敢靠太近，但包围圈在慢慢缩小。
陈子轩脸色苍白，但他还是咬牙坚持：“坚持住！玄哥他们一定在破坏阵眼，只要阵眼破了，这些怨魂就会消散！”
“怕就怕……撑不到那时候啊。”胖子苦笑。
阿雅从腰间解下那串银饰。银饰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她低声念诵着土家族古老的咒文。银饰的光芒越来越亮，像一盏小灯，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那些怨魂似乎很讨厌这种光，纷纷后退。但更多的怨魂从四面八方涌来，银饰的光芒就像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被淹没。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不是地震，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来自地下的震动。紧接着，所有的怨魂同时停住了动作。他们抬起头，看向天空，脸上露出解脱般的表情。
然后，他们开始消散。
像阳光下的雪，像风中的沙，一个个化作光点，升上夜空。光点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像倒流的星河，美得令人窒息。
“这……这是……”胖子瞪大眼睛。
陈子轩最先反应过来：“阵眼破了！玄哥成功了！”
三人冲出小巷，来到街上。整条街的怨魂都在消散，那些悬浮的镜片碎片也纷纷落下，变成普通的玻璃碴子。古城里那种压抑的、令人窒息的阴气，正在快速消退。
“老板！”胖子突然想起什么，拔腿就往暗河入口的方向跑。
陈子轩和阿雅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上。
暗河入口的枯井旁，杨晓雯正焦急地张望。看到三人跑来，她连忙说：“下面刚才有金光闪过，然后就没动静了！对讲机也联系不上！”
胖子二话不说，抓起井边的绳子就要下去。
“等等！”陈子轩拉住他，“下面情况不明，我先下。”
“我下！”胖子坚持，“我皮糙肉厚，真有什么危险也能扛两下。”
正争执，井里突然传来微弱的声音：“拉……拉我们上去……”
是凌薇的声音！
三人立刻动手。胖子力气大，负责拉绳子，陈子轩和阿雅在旁边帮忙。绳子很沉，显然下面不止一个人。
几分钟后，凌薇的头露出井口。她脸色惨白得吓人，浑身湿透，怀里抱着已经昏迷的张清玄。
“快！帮忙！”胖子伸手把两人拉上来。
张清玄的状况很糟糕。呼吸微弱，脉搏几乎感觉不到，脸色灰败得像死人。最可怕的是，他的体温低得吓人，就像一块冰。
“老板！老板你醒醒！”胖子急得眼圈都红了。
凌薇瘫坐在地上，喘着气说：“他……燃烧了星火本源……破阵……快……送医院……”
“医院？”陈子轩苦笑，“古城现在哪还有医院？最近的县医院也得一个多小时车程！”
阿雅忽然蹲下身，伸手探了探张清玄的鼻息，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还有救。但不能送医院，医院治不了这种伤。”
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几样东西——几株干枯的草药，一小瓶暗红色的液体，还有几根银针。
“帮我把他抬到屋里。”她说。
杨晓雯的民宿里，张清玄被平放在床上。
阿雅的动作很快。她先用银针扎进张清玄的几处大穴，银针入体，针尾微微颤动。然后她打开那瓶暗红色的液体——那是她用自己的血混合几种草药制成的药液，土家族叫“续命汤”。
药液滴在张清玄唇间，却流不进去。他已经失去吞咽能力了。
阿雅咬了咬牙，自己喝了一口药液，然后俯下身，嘴对嘴渡了过去。
胖子和陈子轩看得目瞪口呆，但谁也没说话。
药液渡进去后，阿雅又取出那些干枯的草药，放在手心揉搓。草药被她搓成粉末，然后她咬破自己的指尖，用血把药粉调成糊状，敷在张清玄的心口、额头、掌心。
做完这些，她已经满头大汗。
“接下来……只能等了。”她虚弱地说，“我用土家族的古方暂时吊住他的命，但他的本源几乎烧尽了……能不能醒，看天意。”
房间里一片沉默。
胖子一拳砸在墙上，眼睛通红：“都怪我……要是我再强一点，能帮上忙……”
“不怪你。”凌薇靠在门框上，轻声说，“怪我。是我太冲动，用了禁术，逼得他不得不燃烧本源。”
她看着床上的张清玄，眼神复杂：“三年前，我害他被逐出师门。三年后，我又害他差点丢了命。我……”
她说不下去了，转身走出房间。
陈子轩默默跟出去。走廊里，凌薇靠在墙上，身体微微发抖。
“凌薇师姐，”陈子轩递过去一杯水，“喝点水吧。你也伤得不轻。”
凌薇接过水，手在抖，水洒了一半。
“他会不会……”她声音发颤。
“玄哥命硬。”陈子轩说，“我相信他一定能挺过来。”
楼下传来脚步声。杨晓雯带着几个老人上楼来。这些老人都是古城里德高望重的长者，此刻他们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担忧。
“那位先生……怎么样了？”一个白胡子老人问。
“还在昏迷。”陈子轩如实回答。
老人们互相看了看，最后那个白胡子老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陈子轩：“这是我们几个老家伙凑的一点心意。古城能保住，全靠你们。这点钱不多，但……”
“不用不用。”陈子轩连忙摆手，“我们不是为了钱。”
“收下吧。”另一个老人说，“这是规矩。受了恩，得报。不然心里过不去。”
陈子轩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布包。很轻，应该没多少钱，但这是一份心意。
老人们又说了些感谢的话，才陆续离开。
陈子轩回到房间，把布包放在桌上。胖子还守在床边，眼睛盯着张清玄，一眨不眨。阿雅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但眉头紧锁，显然也在担心。
窗外，天色渐渐亮了。
古城迎来了久违的清晨。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张清玄脸上。他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不再是那种死灰色，有了点血色。
忽然，他的手指动了动。
很轻微，但一直盯着他的胖子第一时间发现了。
“老板！老板你醒了？！”
张清玄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有些迷茫，像刚从很深的梦里醒来。他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房间里的其他人，最后目光落在阿雅身上。
“我……睡了多久？”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一夜！”胖子激动得语无伦次，“老板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以为我死了？”张清玄勉强笑了笑，“没那么容易。”
他想坐起来，但身体不听使唤。稍微一动，就感觉全身像散了架一样疼，尤其是丹田处，空荡荡的，感觉不到任何力量。
星火本源……几乎烧尽了。
“别动。”阿雅按住他，“你需要休息。至少躺三天。”
“三天太长了。”张清玄摇头，“玄冥不会给我们三天时间。古城镜阵被破，他一定知道。下一步……”
他话没说完，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很厉害，像是要把肺咳出来。胖子赶紧扶他坐起，轻轻拍着他的背。
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张清玄擦擦嘴角，手背上有淡淡的血迹。
“老板……”胖子声音都变了。
“没事。”张清玄摆摆手，“燃烧本源的正常反应。凌薇呢？”
“在外面。”陈子轩说，“她伤得也不轻，但比你强点。”
正说着，凌薇推门进来。她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脸色还是苍白，但比昨晚好多了。看到张清玄醒来，她明显松了口气。
“感觉怎么样？”她问。
“死不了。”张清玄看着她，“你呢？九天雷火印的反噬不好受吧？”
“还行。”凌薇淡淡地说，“师父给的保命丹还剩几颗，够用了。”
两人对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三年的隔阂，一夜的并肩作战，生死关头的相救，太多情绪混杂在一起，反而不知如何表达。
最后还是张清玄先开口：“古城……怎么样了？”
“怨魂都超度了，镜子都碎了。”凌薇说，“但阴气还没完全散尽，需要时间。另外……”
她顿了顿：“我在暗河里发现了一些东西。那面大铜镜熔化后，底下露出一个石台。石台上刻着一些文字，是古苗文。我拍了照片，但看不懂。”
她从手机里调出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圆形的石台，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中间是一个眼睛状的图案。
阿雅凑过来看了看，脸色变了：“这是……土家族最古老的祭祀文。这上面写的是……”
她仔细辨认着那些符号，越看脸色越凝重。
“上面写的是什么？”胖子问。
阿雅抬起头，声音发颤：“‘以万镜为引，聚千魂为祭，开阴阳之门，迎吾主降临’。”
房间里顿时一片死寂。
“吾主……”陈子轩喃喃，“鬼王？”
“不止。”阿雅指着石台中央那个眼睛图案，“这个图案，我爷爷说过。这是‘巫神之眼’，传说中巫神注视人间的眼睛。但在我们土家族的传说里，巫神……早就死了。”
“死了？”凌薇皱眉，“那这祭祀是给谁的？”
“给一个……想取代巫神的存在。”阿雅声音很轻，“一个想成为新神的……怪物。”
张清玄靠在床头，闭上眼睛。
鬼王想成神。
玄冥在帮鬼王成神。
而他们，刚刚破坏了一个重要的祭祀节点。
麻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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