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镜影交锋
那只从镜中伸出的手惨白而枯瘦，指甲泛着青黑色，带着一股刺骨的阴寒。瘫坐在地上的年轻女人已经完全吓傻了，眼睛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她额头的瞬间，张清玄动了。
他一步踏前，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亮起一点微弱的金色光芒，点在镜面边缘。动作看似随意，却精准地切断了镜中女鬼与外界阴气的联系。
镜面剧烈震颤，那只手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镜中女鬼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那张惨白的面孔扭曲变形，眼中满是怨毒。
“滚回去。”
张清玄声音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手指在镜面上快速画了个符文，符文泛着淡金色的光，像烙印般刻在镜面上。
女鬼的身影在镜中疯狂挣扎，但被符文牢牢锁住，最终化作一缕黑烟消散。镜面恢复了平静，只是一面普通的、有些模糊的老铜镜。
胖子这时才喘着气跑过来，看到瘫坐在地上的女人，又看看那面镜子，心有余悸：“老板，这玩意儿……也太吓人了吧？”
“扶她起来。”张清玄说。
陈子轩和阿雅也赶到了。阿雅蹲下身，用土家语轻声安抚那个年轻女人。女人渐渐缓过神来，但身体还在发抖，眼神里满是恐惧。
“谢、谢谢……”她用带着哭腔的普通话说。
张清玄打量着这面镜子。镜框是青铜的，边缘刻着细密的符文，和古城里其他镜子上的符文一模一样。但不同的是，这面镜子镜面中央有一道细微的裂痕，裂痕深处隐约能看到暗红色的光在流动。
“这镜子是从哪儿来的？”他问。
女人颤抖着说：“不、不知道……半个月前突然出现的。原本这里是面玻璃镜，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这面铜镜。我、我想把它拆下来，但一碰它就……”
她说不下去了，显然想起了什么可怕的经历。
张清玄伸手轻触镜面。触感冰凉，像在摸一块寒冰。他能感觉到镜子里残留的能量——那是一种混合了怨念、恐惧和某种古老契约的力量。
“这不是普通的怨魂。”他对胖子和陈子轩说，“这面镜子是个‘容器’，里面困着至少几十个魂魄。刚才那个女鬼只是其中之一。”
胖子倒吸一口凉气：“几十个？那要是全放出来……”
“所以不能让它们出来。”张清玄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贴在镜面上。符纸上的朱砂符文亮起红光，镜面顿时黯淡下去，那股阴寒的气息也被隔绝了。
女人在阿雅的搀扶下站起身，腿还有些发软：“你们……你们不是普通游客吧？”
“来找人的。”张清玄没有多解释，“古城里现在还有多少这样的镜子？”
“到处都是。”女人苦笑，“每家店铺都有，街角、桥头、井边……只要是能挂镜子的地方，都被换成了这种铜镜。刚开始还有人想拆，但碰过的人都出事了。后来就没人敢动了。”
陈子轩拿出笔记本记录：“这些镜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半个月前，准确说是十七天前。”女人回忆道，“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第二天早上，所有的镜子就都变了。有人说听到雨夜里有很多人在哭，还有人说看到穿长衫的人在街上走……”
穿长衫的人。
张清玄眼神一凝：“看清长相了吗？”
“没有。”女人摇头，“只是影子，一晃就过去了。但有人看到……那人右手好像有道疤。”
吴文渊。
果然是他。
张清玄看向小巷深处。巷子尽头是一堵青砖墙，墙上爬满了枯藤。但在他的灵觉感知中，那堵墙后面，有一股更浓郁的阴气在涌动。
“这条巷子通向哪里？”他问。
“通向后街，那边都是老宅子，现在基本没人住了。”女人说，“你们要去？我劝你们别去，那边……更邪门。”
“邪门也要去。”张清玄说，“你住哪儿？我们送你回去。”
女人指了个方向：“就在前面不远，我自己能回去。”
“还是送送吧。”阿雅轻声说，“你一个人不安全。”
女人感激地看了阿雅一眼，点点头。
四人送女人回到她的民宿。那是一家临江的小楼，装修得很雅致，但此刻冷冷清清，一个客人都没有。女人叫杨晓雯，是这家民宿的老板，也是古城本地人。
“你们要是没地方住，可以住我这里。”杨晓雯说，“反正现在也没客人，空房间多的是。”
张清玄想了想，点头：“那就打扰了。房钱我们照付。”
“不用不用。”杨晓雯连忙摆手，“你们救了我，我哪能收钱。”
“要收的。”张清玄坚持，“一码归一码。”
最终说定，每人每天八十，包三餐。杨晓雯本来还想再降，但张清玄已经掏出钱包数钱了。
安顿好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杨晓雯去做饭，胖子自告奋勇去帮忙。陈子轩和阿雅在房间里整理装备。张清玄则独自上了民宿顶楼的天台。
天台上视野很好，能看到大半个古城。夜幕下的凤凰古城本该灯火通明，游客如织，但此刻却是一片昏暗。只有零星几点灯光，像鬼火一样在黑暗中闪烁。
更诡异的是，那些挂满古城的铜镜，在夜色中泛着微弱的、幽绿色的光。远远看去，就像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睁开，冷漠地注视着这座空城。
张清玄闭上眼睛，灵觉全力展开。
无形的感知像水波一样扩散出去，扫过一条条街道，一栋栋建筑，一面面镜子。他能“看到”镜子里困着的魂魄，有的在哭泣，有的在嘶吼，有的已经麻木。能感觉到镜阵的能量流动，像一张巨大的蛛网，覆盖整个古城，而蛛网的中心……
他睁开眼睛，看向古城西南方向。
那里是古城的核心区，文昌阁和虹桥都在那边。但阵眼不在那些明显的地方，而在更深的地下——那条暗河里。
秦岳的情报没错。
“师弟，感知能力进步不小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张清玄身体一僵，缓缓转身。
天台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女子。她大概二十七八岁，面容清秀，但眼神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疲惫。长发用木簪简单挽着，几缕发丝垂在额前。道袍有些旧了，但洗得很干净。
凌薇。
他的小师妹。
“你怎么在这儿？”张清玄问，声音平静，但眼神复杂。
“奉师门之命，来调查湘西异动。”凌薇走近几步，在距离张清玄三米处停下。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既不会太疏远，也不会太亲近。“刚到古城，就感觉到你的气息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大师兄的气息。”
张清玄没说话。
晚风吹过，天台上安静得能听到远处沱江的流水声。两人对视，气氛有些微妙。
三年了。自从张清玄被逐出茅山，他们就再没见过。这三年里，凌薇无数次想过再见时的场景，但真到了这一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还好吗？”她终于问。
“还行。”张清玄简短回答。
“城东工地的事我听说了。”凌薇说，“你截断了鬼王的能量通道，很危险，但做得很漂亮。”
“你也知道鬼王？”
“茅山不是瞎子。”凌薇苦笑，“大师兄投靠鬼王的事，门内早就知道了。但有些人觉得……觉得他可能是被逼的，或者有苦衷。”
“所以你们就纵容他？”张清玄声音冷了下来。
“不是纵容。”凌薇摇头，“是……无能为力。掌门闭关，几位长老意见不一，门内青黄不接。而且大师兄现在的实力……很强，强到连几位长老联手都不一定拿得下他。”
她看着张清玄：“所以我才来找你。师父让我带句话——如果遇到大师兄，不要硬拼，保存实力。”
“保存实力？”张清玄笑了，笑容里有些讽刺，“等他准备好，等鬼王降临，等阴阳两界大乱？那时候保存实力还有什么用？”
凌薇沉默。
“凌薇，”张清玄看着她，“三年前那件事，我知道不是你故意的。玄冥利用了你，也利用了我。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古城里的镜阵你也看到了，它在抽取这座城的生命力，在困死这里的魂魄。如果不阻止，这座千年古城就完了。”
“我知道。”凌薇轻声说，“所以我来了。不只是带话，也是来帮忙的。”
她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符，递给张清玄：“这是师父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你虽然被逐出师门，但一身本事是茅山教的。现在茅山有难，人间有难，希望你能……不计前嫌。”
玉符温润光滑，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灵气。这是茅山长老级才能制作的护身符，能抵挡一次致命攻击。
张清玄看着玉符，没接。
“师父他还好吗？”他问。
“不好。”凌薇实话实说，“三年前那件事后，他就很少露面了。有人说他在闭关疗伤，有人说他在自责。但我知道，他一直惦记着你。”
张清玄接过玉符，握在手心。玉符传来温热的触感，像师父的手掌。
“古城镜阵的阵眼在地下暗河。”他说，“我准备明晚去破阵。”
“我跟你一起去。”凌薇毫不犹豫。
“会很危险。”
“我知道。”凌薇笑了，笑容里有些苦涩，“但这三年，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当时我能再强一点，如果我能看穿大师兄的阴谋，事情会不会不一样。现在有机会弥补，我不会退缩。”
张清玄看着她，最终点头：“好。明晚子时，在这里集合。”
“嗯。”
凌薇转身准备离开，走到天台楼梯口时，又停下脚步：“师兄……小心些。大师兄在古城布了这么多镜子，不可能只是为了困住几个魂魄。他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我知道。”张清玄说。
凌薇下楼去了。
张清玄站在天台上，看着手中那枚玉符，久久未动。
楼下传来胖子的喊声：“老板！吃饭了！杨姐做了血粑鸭，可香了！”
他收起玉符，转身下楼。
饭桌上摆满了菜。血粑鸭是湘西名菜，鸭肉炖得酥烂，血粑吸饱了汤汁，咸香可口。还有腊肉炒蕨菜、酸汤鱼、清炒时蔬，都是地道的湘西风味。
杨晓雯不好意思地说：“食材有限，只能做这些了。要是平时，还能多做几个菜。”
“已经很好了。”张清玄坐下。
胖子早就等不及了，夹了块鸭肉塞进嘴里，眼睛一亮：“嗯！好吃！杨姐你这手艺可以啊！”
杨晓雯被夸得脸红：“就是家常做法。”
几人围坐吃饭。席间，张清玄把遇到凌薇的事简单说了，也说了明晚破阵的计划。
“茅山的人也来了？”陈子轩有些惊讶，“那咱们不是多了个强援？”
“算是吧。”张清玄说，“但别太依赖别人。明晚的行动，每个人都要清楚自己的任务。”
他看向胖子：“你负责外围警戒，如果有什么异常，立刻发信号。”
“明白！”胖子点头。
“子轩，你和阿雅一组，负责切断镜阵的次要节点。”张清玄继续说，“阿雅，你懂土家巫术，看看能不能用你们的方法干扰镜阵的能量流动。”
“我试试。”阿雅认真地说。
“我和凌薇去暗河找阵眼。”张清玄最后说，“如果顺利，一个时辰内就能破阵。如果不顺利……”
他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
如果不顺利，可能就是一场恶战。
饭后，几人各自回房准备。张清玄在房间里打坐调息，星火之力在体内缓缓运转。明天晚上，将是一场硬仗。
窗外，古城安静得可怕。
只有那些镜子，还在黑暗中幽幽发光。
像无数只眼睛，注视着这座沉睡的古城。
也注视着古城里，那几个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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