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罩住黑岩城。
巨门如一头伏卧的玄铁卧龙,吞吐着归家的人流,门楣上镶嵌的月光石开始泛起淡银微光,照亮了往来修士匆忙的脚步。
王凡混在人群里,一身气息收得像块沉寂的顽石,乍看与寻常外门弟子无异。
唯有贴身的冰魄法衣透出几不可察的莹光,悄无声息地隔绝着城外浸骨的寒气。
怀里的赤霄也异常安分,只把那双赤金色的小眼睛露在外面,警惕地扫过每一个靠近的人。
刚走到城门下的石阶旁,一声炸雷似的嘶吼突然劈开人流的嘈杂:“小师叔?!我的老天爷!真是您?!您……您还活着?!”
王凡猛地回头,就见人群边缘,那个铁塔似的孙大力正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还穿着那身沾着矿灰的短褂,铜铃大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王凡,裂开的阔嘴里露出两排白牙,脸上的肉都因为太过激动而抽搐着——狂喜、后怕、激动拧成一团,连声音都带着哽咽:“俺……俺带了弟兄们在山外围找了三天三夜!草窠里、石缝里全翻遍了,连根毛都没找着!大家都说……都说您怕是……”
话没说完,蒲扇大的手掌已经攥住了王凡的胳膊,那力道大得让王凡骨头都发疼。
可粗糙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和止不住的颤抖,却像团火,王凡的心窝一暖!那是实打实的关切,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孙师叔!”王凡反手拍了拍他粗壮如树干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暖意,“我没事。”
“小师叔——!”带着哭腔的娇呼紧跟着飘过来。
一道鹅黄色的身影像阵旋风,从旁边卖灵果的摊位后冲过来,正是柳小翠。
她圆圆的小脸挂着泪痕,原本灵动的大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桃,一见王凡活生生站在那儿,眼泪顿时决了堤,不管不顾地扑过来,死死抱住王凡的胳膊,仿佛稍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似的。
“呜呜呜……小师叔,吓死我了!他们都说……都说你回不来了……呜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没事的!”
她把脸埋在王凡的袖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声音里满是依赖,活像只受了惊的小雀儿,好不容易才找到归巢的方向。
怀里的赤霄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惊了一下,好奇地从衣襟里探出头,赤金色的眼珠滴溜溜转着,打量着这个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小姑娘。
“呀!”柳小翠的哭声戛然而止。泪眼朦胧里,那抹耀眼的赤金瞬间抓住了她的视线,眼睛一下子亮了,连挂在睫毛上的泪珠都忘了擦:“好……好漂亮的小鸟!毛是金色的!小师叔,这是你捡的吗?它叫什么名字?”少女的情绪变得比翻书还快,悲伤眨眼就被好奇挤跑了。
“它叫赤霄。”王凡的声音放得更柔了些。
“赤霄?真好听!”柳小翠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泪痕,嘴角却已经翘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伸出纤细的手指,想碰碰赤霄的小脑袋,又怯生生地缩了缩,生怕惊扰了这小家伙。
赤霄歪着脑袋,红宝石似的眼睛看看柳小翠眼里的善意,又瞅瞅她伸出的指尖,似乎判断出没有恶意,竟主动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指尖,还发出一声清脆的“呖”声。
“呀!它蹭我了!它喜欢我!”柳小翠开心得差点跳起来,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抱着王凡的胳膊就开始晃,活像只找到了糖果的小丫头。
看着她这副模样,孙大力在旁边嘿嘿直笑,用蒲扇似的大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小翠师妹,你这变脸的本事,比俺挖矿的镐头翻土还快!刚才还哭得跟暴雨打过的花骨朵似的,转眼就笑成太阳花了!”
“要你管!臭大力!”柳小翠脸蛋一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又赶紧拽着王凡的胳膊追问,“小师叔,你快说说,到底咋回事?
陈师姐担心得不行,天天往宗主那儿跑;还有还有,赤阳宗那帮坏蛋,派了好多人在城里城外转悠,鬼鬼祟祟的!你是咋逃出来的?遇到危险了吗?”她一口气问了一串,大眼睛里的关切都快溢出来了。
胳膊上传来少女的体温,还有那份毫不掩饰的依赖,让王凡紧绷的心弦渐渐松开。
他正想开口,神识却敏锐地捕捉到几道冰冷的视线——像几条黏人的蛇,从城门旁的街角阴影里、对面酒楼二楼的窗口探出来,死死粘在他身上。
赤阳宗的暗桩。果然跟蛆虫似的甩不掉。
王凡脸上不动声色,目光扫过不远处那家挂着“清心茶”幌子的茶馆,灯火透过雕花木窗映出来,看着倒还算清净:“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去茶馆坐下说。”
“好嘞!俺请客!给小师叔压惊!”孙大力拍着胸脯,声如洪钟。
“我请!我给小师叔和赤霄买最好的灵茶和点心!”柳小翠不甘示弱,拽着王凡的胳膊就往茶馆跑。
三人一鸟穿行在暮色渐浓的街道上。两旁的店铺亮起点点灵光,杂货铺的兽皮灯笼、丹药房的琉璃灯、法器铺的符文灯……各色光芒在暮色里闪烁,叫卖声、谈笑声、灵兽的低鸣声混在一起,织成一片热热闹闹的烟火气,把黑风山深处带来的森然寒意驱散了不少。
清心茶馆二楼的临窗雅间里,推开雕着缠枝莲的木窗,能看见黑岩城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远处黑岩门山门的轮廓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像一头沉眠的巨兽。
茶博士老周是个微胖的中年人,脸上总挂着和气的笑,麻利地端上三盏灵茶——茶汤碧清,浮着一层淡淡的白毫,香气一散开来,就让人觉得心神一清;还有一碟精致的灵果点心,红的是火灵莓,绿的是冰雾糕,看着就让人眼馋。
孙大力和柳小翠早就按捺不住,一坐下就把脑袋凑过来,四只眼睛瞪得溜圆,满是急切。
“小师叔,快说说,赵无极那老王八蛋真亲自追进黑风山了?”
孙大力压低声音,铜铃大的眼睛里又冒火又后怕,拳头捏得咯咯响。
王凡端起温热的灵茶抿了一口,慢慢组织着语言。
他简略说了坠入黑风山、被赵无极追杀、遇药婆婆相救、突破炼气五层的经过,隐去了那些不能说的核心秘密,只重点讲了赵无极的狠辣和药婆婆的恩情。
饶是如此,孙大力和柳小翠也听得心惊肉跳。
孙大力听得额头青筋直跳,后怕地抹着冷汗:“好险!真是好险!那赵无极真是脸都不要了,堂堂金丹修士,居然追杀炼气弟子!多亏了那位药婆婆!小师叔,您这真是洪福齐天!”
“那位婆婆肯定是好人!”柳小翠小脸上满是感激,随即又愤愤地捏紧小拳头,腮帮子鼓得像只小河豚,“赤阳宗太可恶了!宗主知道您被追杀的消息后,气得直接去赤阳宗山门找阳顶天理论,结果人家就说‘门下弟子私自行动,已经严加惩处’,就把宗主糊弄回来了!呸!骗三岁小孩呢!”
王凡的眼神冷了冷。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宗门之间的博弈,没有铁证,谁也不会轻易撕破脸。
赤阳宗摆明了是要包庇到底。
他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投向窗外沉沉的夜空,还有那几处藏着恶意的阴影,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孙大力和柳小翠耳中,也像是特意说给那些暗处的耳朵听:“告诉赵无极,他派去黑风山深处的‘毒手’焦魁和他那几个手下……运气不太好,撞上了‘七首毒蚺’的老巢,尸骨无存。这黑风山深处,还真是步步惊心。”
孙大力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一拍大腿,“啪”的一声脆响,瓮声瓮气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妙!太妙了!那焦魁死得好!死得妙!省得俺动手了!七首毒蚺?嘿嘿,这口黑锅它背得结实!看赵无极那老王八蛋怎么查!”
柳小翠也瞬间反应过来,捂着小嘴偷笑,眼睛弯成了狡黠的月牙儿,小声附和:“就是!活该!让他们再使坏!毒蚺前辈干得漂亮!”她甚至对着窗外阴影的方向,悄悄做了个鬼脸。
王凡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几道窥视的目光在他提到“焦魁”和“七首毒蚺”时,猛地波动了一下,带着惊疑和藏不住的愤怒。
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该听的人耳朵里。
就在这时,楼下茶馆大堂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桌椅被人粗暴地掀翻了。
紧接着,一个嚣张跋扈的年轻男声炸响,带着浓重的赤阳宗口音,像破锣似的刺耳,一下子压过了大堂里所有的嘈杂:
“掌柜的!耳朵聋了吗?!最好的雅间立刻给老子腾出来!
我们赤阳宗的贵客到了!闲杂人等,都给老子——滚出去!”
雅间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孙大力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拳头“啪”地砸在桌上;柳小翠吓得缩了缩脖子,随即又鼓起勇气,小声骂了句“讨厌”;王凡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这就找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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