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的门在陆寒琛面前轰然关上,那“咔哒”的落锁声,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前冲了一步,仿佛想用肉身抵住那扇门,却被护士礼貌而坚定地拦在了外面。
门板上那个“手术中”的指示灯,亮起刺目的红光,映得他脸色一片惨白。什么全球商业帝国,什么百亿项目决策,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乌有。
他世界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如擂鼓般狂躁的心跳,以及门内隐约传来的、苏晚晴压抑的痛哼声。
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墙壁上,骨节瞬间泛红,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因为所有的感官,都已经被产房里那个正在为他拼命的女人牢牢攥住。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
走廊里,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陆寒琛像一头被困的雄狮,焦躁地在产房门口那方寸之地来回踱步。
笔挺的西装外套早已被他脱下,胡乱搭在长椅上,熨帖的白衬衫后背,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紧贴在结实的脊背上。他死死盯着那扇门,眼神里交织着恐惧、心疼和一种近乎无助的疯狂。
养母坐在长椅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祈求着各方神灵保佑。养父虽然强作镇定地站着,但那微微颤抖的手和紧抿的嘴唇,也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陈默和周屿也赶来了,两人沉默地站在稍远的地方,眉头紧锁,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打扰到这凝固的空气。
每一次,当门内传来苏晚晴哪怕一丝微弱的痛呼,陆寒琛的身体就剧烈地颤抖一下,拳头攥得死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他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要让她怀孕,后悔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
什么帝国继承人,什么血脉延续,在这一刻,都比不上苏晚晴的一声痛呼更能摧毁他的意志。
“晚晚……晚晚……”
他无意识地喃喃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在沙漠中跋涉了许久的旅人。他恨不得能冲进去,替她承受所有的苦楚。
“寒琛,你冷静点。”养母看不下去了,出声安慰,“晚晴她很坚强,医生也是最好的,一定会没事的。”
“我怎么冷静!”陆寒琛猛地回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她在里面疼!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这种无法掌控局面的感觉,比当年商业帝国崩塌时更让他恐慌。因为这一次,赌上的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瑰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突然,产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一条缝,一个护士快步走出来。陆寒琛几乎是扑了过去,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怎么样?我太太怎么样?”
护士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冷静的眼睛:“陆先生请放心,陆太太情况稳定,宫口开得很快。但她体力消耗很大,我们需要给她补充一些能量。另外……”护士顿了顿,看了一眼几乎要虚脱的陆寒琛,“陆太太说,想让你进去陪她。”
“我能进去?”陆寒琛像是听到了特赦令,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担忧淹没,“我不会影响医生吗?我……”
“可以的,我们已经做了准备。请跟我来换无菌服。”护士点点头。
当陆寒琛穿着宽大的无菌服,戴着帽子和口罩,小心翼翼地走进产房时,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他看到苏晚晴躺在产床上,头发被汗水浸透,黏在额角和脸颊,脸色苍白得吓人,像一朵被暴雨打湿的白色玫瑰,脆弱却又绽放着一种惊人的生命力。
“晚晚……”他快步走到床前,颤抖地握住她伸出来的手。她的手冰凉,满是冷汗。
苏晚晴看到他,虚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宫缩痛得皱紧了眉,用力咬住了下唇。
“疼就喊出来,别忍着!”陆寒琛心疼得无以复加,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在这里,我陪着你。”
助产士在一旁指导着呼吸和用力。陆寒琛半跪在产床前,成为苏晚晴最坚实的依靠。他不停地给她擦汗,喂她喝水,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在她耳边说着鼓励的话:“晚晚,加油,你是最棒的……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我们的宝宝马上就出来见我们了……”
他的声音,奇异地安抚了苏晚晴的紧张和痛苦。她抓着他的手,仿佛抓着唯一的浮木,依循着医生的指令,一次次用尽全身的力气。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生命与痛苦最直接的较量。陆寒琛亲眼目睹了生命降临的艰难与伟大,也彻底明白了“为母则刚”这四个字背后,是怎样沉甸甸的分量。他看着苏晚晴,这个他深爱的女人,此刻正为了他们的爱情结晶,在进行着怎样英勇的搏斗。一种混杂着极致的心疼、无上的敬意和汹涌爱意的情感,像海啸般将他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哇——
一声响亮、有力的婴儿啼哭,如同天籁,骤然划破了产房里紧张的氛围!
出来了!第一个宝宝出来了!是个男孩!助产士喜悦地宣布。
陆寒琛的心猛地一跳,还来不及品味初为人父的喜悦,就听到医生急促而不失沉稳的声音:“很好!妈妈再加把劲,第二个宝宝也很配合,我们看到头了!”
还有第二个!陆寒琛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他赶紧看向苏晚晴,只见她苍白的脸上焕发出一种母性的光辉,深吸一口气,再次凝聚起力量。
几分钟后,又是一声同样响亮的啼哭!
“恭喜陆先生陆太太!是龙凤胎!哥哥和妹妹!”医生笑着报喜,“母子平安!宝宝们非常健康!”
一瞬间,陆寒琛感觉像是被巨大的幸福砸中了,整个人都有些发懵。他愣愣地看着护士将两个清理干净、包裹在襁褓里、还带着胎脂的小小婴儿,先后抱到苏晚晴枕边。
那么小,那么软,红扑扑、皱巴巴的小脸,像两只小猴子,却有着世界上最完美的五官轮廓。哥哥闭着眼睛,小嘴巴一抿一抿;妹妹则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崭新的世界。
苏晚晴侧过头,看着身边的两个小宝贝,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那是喜悦、是解脱、是难以言表的幸福。
“寒琛……你看,我们的孩子……”她的声音虚弱,却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温柔和力量。
陆寒琛看看孩子,又看看虚弱却微笑着的妻子,巨大的情感冲击让他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男人,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滚落。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孩子,将额头轻轻抵在苏晚晴汗湿的额头上,声音哽咽,语无伦次:
“晚晚……谢谢你……辛苦了……我爱你……我好爱你们……”
这一刻,什么霸总形象,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全都去他的吧!他只是一个心疼妻子的丈夫,一个喜悦激动的父亲。这滚烫的泪水,是他对妻子最深沉的感激与爱意最直接的表达。
产房外,听到接连两声洪亮啼哭和医生报喜的众人,也瞬间沸腾了!养母激动得直抹眼泪,养父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陈默和周屿对视一眼,也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龙凤胎!太好了!真是天大的喜事!”
当产房门再次打开,护士抱着两个襁褓出来报喜时,门外的喜悦达到了顶点。而当陆寒琛推着虽然疲惫却一脸幸福的苏晚晴出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新晋的四口之家身上。
陆寒琛的眼睛还是红的,但脸上的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满足。他小心翼翼地推着病床,目光始终在苏晚晴和孩子们身上,那是一种拥有了全世界的眼神。
帝国的继承人,在这一天,以一种最传统却又最震撼的方式,宣告了他们的到来。
而陆寒琛和苏晚晴的故事,也因为这血脉的延续,翻开了更加温情而圆满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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