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呜哇呜哇”地开进派出所院子,那声音,像刀子一样刮着我的耳朵。车门打开,冷风灌进来,我打了个哆嗦,腿还是软的。警察把我带下车,林昊也从另一辆车下来,胳膊上胡乱缠着块布,血渗了出来,脸色苍白,但看我的眼神很坚定,朝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被分开带进了不同的问话室。我坐的那间屋子,很小,就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上光秃秃的,只有一个很小的、装着铁栏杆的窗户,透进来一点惨白的光。空气里有股消毒水混着霉味的怪味儿。一个四十多岁、脸色严肃的男警察坐在我对面,旁边还有个年轻点的女警察拿着本子记录。
我坐在硬邦邦的木头椅子上,手心里全是冷汗,身上那件枣红色的羊绒大衣,沾了灰,还有几点暗红色的血迹,像盛开的梅花,刺眼得很。那是张左明的血。一想到这个,我胃里就一阵翻腾。
“姓名?”男警察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
“吴……吴香香。”我声音发颤。
“年龄?”
“三十二。”
“职业?”
“开……开服装店的,个体户。”
警察问了些基本情况,然后切入正题:“说说吧,今天下午,在建设路和人民路交叉口,怎么回事?人是你打的?”
我心脏“咚咚”狂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林昊说了,要实话实说,是自卫!对,是自卫!
“是……是我打的。”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努力让声音平稳点,“但……但我是自卫!他要杀我们!”
“他?是谁?为什么杀你们?”警察盯着我。
“是张左明!我……我法律上的丈夫。”说出这个名字,我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跑了很久了,今天突然出现,要抢我的钱,我怀里揣着货款。他扑过来抢,还……还拿出刀,要杀林昊!林昊是为了保护我,才跟他打起来的!我看他要拿刀捅林昊胸口,我……我急了,就捡起旁边的秤砣,砸了他后脑勺……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为了救人!”
我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不是装可怜,是真后怕!当时那场景,现在想起来还浑身发冷。
警察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锐利,像要看到我心里去。旁边女警察“唰唰”地记录着。
“你说他抢钱,有证据吗?你说他动刀,刀呢?”男警察问。
“钱……钱在我怀里,没抢走。”我赶紧把那个鼓囊囊的钱包拿出来,放在桌上,“刀……刀掉地上了,你们……你们应该捡到了吧?还有……还有好多路人看见了!他们可以作证!”
警察看了看钱包,没动,继续问:“你和张左明,什么关系?为什么分开?”
“我们……早就分居了!他在外面赌博,欠一屁股债,还跟别的女人同居!我……我正在起诉离婚!法院还没判下来。”我赶紧把情况说了,这事关正当防卫的性质!“警察同志,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可以去查!他以前就因为赌博、打架被处理过!这次是他先动手抢劫、行凶!”
我又把张左明以前的劣迹,还有年初一上门闹事被拘留的事,都说了。我必须让警察知道,张左明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他逼我的!
警察听完,沉吟了一下,和女警察交换了个眼神。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另一个警察探头进来,低声对问话的警察说了几句。我隐约听到“……医院那边……人醒了……没生命危险……脑震荡……需要观察……”
张左明没死!他醒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更紧张。没出人命,事情可能没那么严重。但他醒了,会不会反咬一口?
问话的警察听完,脸色没什么变化,挥挥手让那人走了。他转向我:“张左明在医院,醒了,初步诊断是重度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堵在胸口的那块大石头,挪开了一点。没死人……还好……还好……
“但是,”警察话锋一转,表情严肃,“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说自卫,需要证据支持。现场的勘查,证人的证词,医院的伤情鉴定,都很重要。在这期间,你们需要配合调查,暂时不能离开。”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暂……暂时不能离开?是……是要拘留我吗?”
“不是拘留,是配合调查。等情况查明,如果确实属于正当防卫,你们就没责任。但如果……”警察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这时,问话室的门又开了,林昊站在门口,胳膊上已经简单包扎过了,脸色还是不好看,但眼神很镇定。他身后跟着个穿制服的人,看样子是管事的。
“王所。”问话的警察站起来。
被称作王所的人点点头,看了看我,又看看林昊,对问话的警察说:“老李,情况基本清楚了。现场勘查完了,凶器(那把弹簧刀)找到了,上面有张左明的指纹。好几个围观群众也作了证,确实是张左明先持刀抢劫、行凶。这位女同志的行为,初步判断有防卫性质。”
我听到这话,心里一块大石头“咚”地落地了!眼泪“哗”地流了下来,是委屈,是后怕,也是庆幸!
林昊走到我身边,紧紧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很凉,但很用力。他对着王所说:“王所长,谢谢!情况就是这样!张左明是蓄意抢劫伤人!香香是为了救我才动手的!完全是自卫!”
王所长表情缓和了些,点点头:“情况我们了解了。你们先回去,随时保持联系,配合后续调查。张左明那边,等他伤情稳定了,我们也要讯问。至于你们离婚的案子,”他顿了顿,“这次事件,也许……会成为一个转折点。持刀抢劫、威胁前妻生命安全,这属于重大过错,法院会考虑的。”
我猛地抬头,看向王所长,又看向林昊。林昊也看着我,眼睛亮亮的,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心疼,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从派出所出来,天已经擦黑了。冷风一吹,我打了个寒颤。林昊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搂着我的肩膀:“没事了,香香,没事了。”
我靠在他怀里,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像打了一场恶仗,虚脱了。
“他……他没死……”我喃喃道。
“嗯,没死。”林昊搂紧我,“便宜他了!不过这样也好,真出了人命,更麻烦。现在证据对咱们有利,你是自卫,没事的。”
“可是……店里……力力小花……”我突然想起孩子们,心里一紧。
“别担心,我刚让小刘去接孩子们了,跟他们说咱们有点事,晚点回去。店也让她先照看着。”林昊安慰我。
回到店里,小刘和力力小花都在。力力小花一看我脸色苍白、衣服上还有血,吓得扑过来哭。我强打着精神安慰他们,说没事,遇到点小意外,已经解决了。
小刘眼睛红红的,说下午吓死她了,好多街坊都来问怎么回事。我让她别声张,就说遇到了抢劫的,没大事。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发生的事,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张左明疯狂的眼神,冰冷的刀锋,秤砣砸下去的闷响,满地刺眼的血,派出所里冰冷的问询……每一个画面,都让我心惊肉跳。
差一点……就差一点……如果不是林昊及时赶到,如果不是我情急之下砸了那一下,现在躺在医院里的,可能就是林昊,或者是我自己了。
张左明这个祸害,就像个鬼影,怎么甩都甩不掉!以前是纠缠、讹诈,现在居然发展到持刀抢劫、行凶了!他这次醒来,会善罢甘休吗?他会不会又想出什么恶毒的办法报复?
但王所长的话,也在我脑子里回响。这次事件,也许会是离婚的转折点?持刀抢劫、威胁生命安全,这绝对是重大过错!法院应该会判离了吧?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难道……反而成了我摆脱张左明的机会?
我吴香香,被疯狗追咬,差点掉下悬崖,却在最后关头,抓住了一根藤蔓?这根藤蔓,是能把我拉上去,还是会突然断掉?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经过今天这一遭,我跟张左明之间,那最后一点名义上的牵连,也被他那把刀,彻底斩断了。从此以后,他是死是活,是疯是傻,都跟我吴香香,再没半点关系!
这个婚,我必须离!马上离!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窗外,夜色深沉。我知道,明天,还有更多的事情要面对。派出所的后续调查,医院的张左明,流言蜚语,店铺的生意,受惊吓的孩子……
但这一次,我心里除了后怕,更多了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张左明,你没能弄死我,就别怪我,踩着你这个垫脚石,爬出这个泥潭!
这婚,离定了!老天爷也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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