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在农村,对农民而言,最根本的需求莫过于“有水喝、有饭吃、有屋住、有衣穿”,这是生存的底线,是排在第一等的大事。其次,便是生活配套要跟得上,自己能挣点钱,既做得起人情,也改善得了生活。再进一步,就是走路不愁、交通顺畅、环境卫生整洁,这些看似平常,却是生活质量提升的关键。
经过三年的不懈治理,远山镇取得了实实在在的变化:所有山塘水库实现“人放天养”,水质全面达标;全镇182个自然村百分之百通了电;六成村庄配备了垃圾桶并建立了清运机制;交通方面,全镇17个村委会中有15个实现了“村村通”。早在2006年的镇党代会上,镇党委就郑重承诺:五年之内,全镇实现“村村无泥路”。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条18公里的村村通公路改造,以及十二条自然村道路的硬化拓宽任务,摆在镇党委书记汪鹏程面前。
越是到最后,硬骨头越难啃。
经过细致调研,汪鹏程提出了“五个一点”的解决方案——“政策上争取一点,能人贤达捐助一点,村民自筹一点,新农村建设倾斜一点,镇里支持一点”,希望能多方合力,打通这“最后一公里”。
磨山村,远山镇最偏远的村庄,解放后是老垦殖场,土地革命时期曾见证红军游击队在此坚持五年游击斗争。汪鹏程多次走进磨山村,每次穿行于深山密林、散落村落之间,心头总会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亲切感,仿佛前世曾踏足这片土地。
然而,正因为山高路险、村庄零散分布,无论是新农村建设指标,还是“村村通”政策,甚至红色旅游资源的开发,磨山村的六条山路始终未能搭上政策的“便车”。加之教育滞后,村民思想闭塞,村里也没出过什么能人贤达,资金问题始终悬而未决。
一次,汪鹏程又向交通局长李道路诉苦。李道路沉吟道:“本来是有路子的。垦殖场有特殊政策,省森工局与省农垦局有个五年规划,专门解决垦殖场林区道路改造。问题是,你们磨山村虽属林区,但性质已由‘全民’改为‘集体’——垦殖场变成了村委会。省农垦局要是不认,你就挤不进森工局这个‘笼子’。我只能提供这个信息,其他的,我也无能为力了。”
“老哥,太感谢了!这条信息太关键了!”汪鹏程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亮。
“老弟,难啊!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把省农垦局那条硬杠杠给扳过来了!”
汪鹏程决定,先去一趟省森工局探探路。
到了森工局,找到分管处室,办公室里五个人,他问谁都没人搭理。幸好一位年纪稍长的干部耐心听他说完情况,告诉他:“这事你得找向处长。”说着指了指隔壁。
汪鹏程赶紧去找处长。处长办公室门开着,工作牌上写着“向阳花”三个字。人不在,他只好在外面等。一边等,一边心里暗笑:这位处长的名字,倒挺有意思。
正等着,手机响了,是黄竹梅发来的短信:
“鹏程,在干嘛呢?”
“在省里办事。”
“去找宋梅梅了?”黄竹梅一直记得他大学时的初恋,对“宋梅梅”这个名字格外敏感。
“瞎说什么!早没联系了。我在省森工局。”
“到那里干嘛?”
“森工局有政策,看看能不能解决我们镇磨山村的道路改造。”
黄竹梅没再回短信,而是直接打来电话:“我在省森工局有个女同学,好像就是管林区道路的!”
“真的?叫什么?”
“向阳花!”
“这么巧?我找的就是她啊!”
“太好了!你让她接电话!”黄竹梅也兴奋起来。
“她人不在,门开着,我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没见到。”
“那我打她电话!”
汪鹏程心头一暖,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
不一会儿,黄竹梅回电:“我同学在楼上开会,马上就结束。晚上别客气,让她请你喝酒,她们处里有经费!”
汪鹏程自然满心欢喜。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一位三十五六岁的女性走进办公室。她长相不算出众,但皮肤白皙,齐耳短发显得十分干练。
“您是汪书记吧?”她亲切地问道。
“是是,我是向阳县远山镇的汪鹏程!”
“您好!我是黄竹梅的同学,向阳花。刚才竹梅给我打电话了,让您久等,实在抱歉,下午一直在开会。”
向阳花一边说,一边热情地沏茶,端到汪鹏程面前。汪鹏程连声道谢。
“汪书记,您今天来是?……”
汪鹏程把磨山村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向阳花作了汇报。
她听完,沉吟片刻:“汪书记,您消息确实灵通。我们森工局是有这个政策,但资金有限。这段时间,各地市来跑项目的人络绎不绝。你们那边现在还是垦殖场性质吗?”
“八年前就撤了,从全民所有制转为集体,现在是村委会。”
“唉,那就难办了。不是垦殖场,就套不上这个政策。”
“那还有没有别的路子?对了,向处长,磨山村属于省级公益林区,这个能不能用?”
“理论上可以,但今年省林业厅关于公益林区的资金早就下达了,我们这边走不通。”
“那……这可怎么办?”汪鹏程心头一沉。
“汪书记,您看,快五点半了,晚上就在这儿吃饭吧!我和竹梅是好朋友,您来了,我总得尽地主之谊。您这边几个人?”
“不用不用,哪能让您破费!”
“那不行,竹梅下了死命令。我不招待好您,下次去原南,她非跟我急不可!”
见她真心实意,汪鹏程不再推辞:“就我和司机。”
“您在省城还有什么熟识的同学吗?一起叫上?”
汪鹏程脑海里闪过宋梅梅的影子,但转念一想,黄竹梅会介意,便打消了念头。
“没有,就我们两个。”
“那好,我叫上处里两个小伙子,陪您喝一杯。竹梅说您酒量可大了!”
这个黄竹梅,真是把他“卖”得干干净净。汪鹏程心里却暖洋洋的。
晚上,向阳花在省森工局附近一家装修雅致的小饭店订了个包厢,还带了两瓶五粮液。
汪鹏程连忙摆手:“处长,一瓶就够了,一瓶就够了!”
向阳花笑道:“怕您喝不尽兴呢!”
席间,向阳花聊起她和黄竹梅在西政读书时的趣事,说到开心处,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汪书记,您这位党校同学可不简单,是我们班年纪最小的,人漂亮又聪明,敢说敢做,正直仗义。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真能上军校带兵打仗!”
汪鹏程笑着点头:“是,她人确实优秀。”
“她可没少在我面前提起您。对了,你们镇里那个姓杨的老汉,为他家老房子是革命旧址上访的事,后来怎么样了?笑死我了,你们镇的干部还真有意思,还帮他家西瓜全包了!”
看来黄竹梅和向阳花关系确实不一般,连这种小事都和她聊过。
“目前暂时没再上访,但年底就不好说了。”汪鹏程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呀,喝酒喝酒!竹梅可从不会叹气。”
这顿饭,吃得像是一场家宴。向阳花俨然是黄竹梅的“娘家人”,有点把汪鹏程当“妹夫”看了,对汪鹏程这个“妹夫”格外亲切。
饭后,汪鹏程提出送向阳花回家。因为她喝了点酒,便没有推辞。
车上,向阳花忽然问:“你们磨山村是革命老区吧?”
“是,红军游击队在那儿坚持了五年游击战争。我曾祖父就是红军,听说他当年就在那一带打过游击。”
“真的?”向阳花来了兴趣。
“千真万确,现在村里还保留着不少革命旧址。”
“那就有办法了!我们和省老建办有工作联系。如果走‘革命老区’这条路,说不定能成!”向阳花眼睛一亮。
“太好了!谢谢您,向处长!您真是我的指路明灯!”汪鹏程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向阳花“扑哧”一笑:“你个汪鹏程啊,难怪竹梅说,她这个同学是个事业狂,一有正事就来劲!”
车到向阳花家楼下,她热情不减:“我家旁边就有个酒店,要不要我帮您订两间房?”
“不用不用,已经够麻烦您了!”
“跟我还客气?”
“真不用,谢谢您,向处长!”
见他执意,向阳花也不再坚持,正要和汪鹏程告别,汪鹏程转身吩咐司机小吴从后备箱提出两壶茶油,让小吴送上楼。
向阳花推辞,汪鹏程恳切地说:“向处长,您是竹梅的同学,就当是竹梅的一点心意。”
她这才收下。临上楼前,回头说道:
“鹏程,下次来省城,记得联系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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