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仓城门洞开的那日,渭水上游飘来的风还带着湿冷。庞统站在城楼上看魏延清点俘虏,郝昭被捆在马旁垂着头,花白的胡子上还沾着泥——昨夜乱军里他没来得及自尽,被魏延的亲兵按在井边时,手里还攥着块碎瓷片。
“军师,魏明帝派的张合怕是过郿县了。”马岱捧着份军报上来,袍角扫过城砖上未干的血迹,“斥候说他带了三万骑兵,走的是渭水南岸的栈道,比咱们算的快了两天。”
庞统“嗯”了声,手指在城垛上敲了敲。砖缝里还嵌着根魏兵的箭羽,是昨夜攻城时留下的。他转头看西南方向,祁山的轮廓隐在云里,赵云在斜谷守粮道,按之前的约定,该派第二批粮草过来了——可今早派去催粮的人还没回信。
“姜维呢?”他忽然问。
“在城西清点军械,”马岱答,“郝昭这老东西藏得严实,库里竟还有两千石粟米,够咱们吃半月的。”
庞统没笑,反而皱了眉。粟米是好,可张合来得急,他们刚拿下陈仓,兵卒累了半月,硬拼怕是讨不到好。他往下看,城门口的蜀军正扛着云梯往城里运,不少人边走边揉胳膊——架了三夜云梯,胳膊早酸得抬不起来。
“让姜维别清点了,”他忽然道,“带五千人去渭水北岸的渡口,把那里的船全凿了。记住,只凿底舱,别让船直接沉了,留半截在水里漂着。”
马岱愣了愣:“凿船?张合走南岸,要渡渭水吗?”
“他不走南岸。”庞统指尖往军报上一点,那里标着张合的行军路线,“你看这栈道,到郿县就得拐向北,他要去陈仓,必经渭水渡口——他带的是骑兵,没船过不去。可他要是看见渡口的船漂在水里,定会让人修船。”
马岱这才反应过来:“军师是想拖延他?”
“不止。”庞统转身往城下走,袍角被风掀起,露出靴底沾着的草屑——是昨夜在土坡上站了半宿留下的,“让魏延带轻骑去渭水上游的峡谷,离渡口三十里有处窄滩,水浅,骑兵能蹚过去。让他在滩边的林子里埋伏,张合要是修船修得急,定会分兵从窄滩过。”
午时刚过,渭水渡口就热闹起来。张合的前哨到了岸边,看见漂在水里的船时,气得在滩上骂了句——船底被凿了洞,却没沉,像群破鞋似的荡着,要修得先把船拖上岸,至少得耗一天。
“将军,要不分兵从上游窄滩过?”副将凑过来,指着北岸的林子里,“那边水浅,骑兵能过。”
张合眯着眼看了看,窄滩的芦苇长得密,风一吹晃得厉害,倒不像有埋伏的样子。他咬了咬牙——魏明帝催得紧,说陈仓丢了,关中就危险了,他不能在渡口耗着。
“你带一万骑兵去窄滩,”他吩咐副将,“过了河直接去陈仓东门,我在渡口修船,傍晚跟你会合。”
副将领命去了。张合留在渡口指挥兵卒拖船,岸边的水凉,兵卒们挽着裤腿踩在泥里,刚把一艘船拖上岸,就有人喊:“将军!船板上有字!”
张合走过去看,船板上用炭笔写着行歪歪扭扭的字:“张合老匹夫,修船慢如龟。”末尾还画了个咧嘴笑的狐狸。
他气得一脚踹在船板上,船板“咔嚓”裂了道缝——竟是被姜维凿船时故意留的朽木。
而此时渭水上游的窄滩,魏延正趴在芦苇丛里咬着草茎。他听见马蹄声时直了直腰,看见魏兵的骑兵蹚着水过来,前队的马蹄刚踩上岸,他忽然吹了声口哨。
林子里瞬间飞出无数箭,魏兵没防备,前队的人直接栽在泥里,后面的想退,可窄滩窄,骑兵挤在水里转不开身。魏延提着刀冲出去时,魏兵的副将还在喊“列阵”,却被他一刀劈在马头上——那马惊得人立起来,把副将掀在泥里,刚爬起来就被亲兵按住了。
“留活口!”魏延吼了声,手里的刀没停。芦苇丛里的蜀军全冲了出来,魏兵没了主将,又挤在滩上动不了,不到半个时辰就降了大半。
渡口的张合刚把第二艘船拖上岸,就看见上游跑回来个满身是泥的亲兵:“将军!副将……副将被蜀军埋伏了!窄滩的人全没了!”
张合手里的马鞭“啪”地掉在地上。他猛地抬头看陈仓的方向,云里好像有只眼睛正盯着他——庞统这老狐狸,竟把他的心思算得明明白白。
“撤!”他忽然喊,“别修船了!回郿县!”
亲兵愣了:“回郿县?不打陈仓了?”
“打个屁!”张合踹了亲兵一脚,翻身上马,“庞统敢放咱们到渡口,定在陈仓设了套!再不走,咱们都得死在这儿!”
傍晚时魏延押着俘虏回陈仓,刚到城门就看见庞统站在吊桥上。他勒住马笑道:“军师,抓了张合的副将,还缴了两千匹战马!”
庞统没看俘虏,却往他身后看——渭水南岸的方向,夕阳把云染成了红的,张合的骑兵该已经退到郿县了。
“赵云的粮草还没到?”他忽然问。
魏延脸上的笑淡了些:“没呢……今早去催粮的人说,斜谷那边好像起了雾,路不好走。”
庞统没说话,转身往城里走。风从渭水吹过来,带着水汽往领口里钻,他忽然觉得右额的疤又开始疼了——不是淋雨的疼,是沉得发闷的疼。
城门后,姜维正指挥兵卒搬粟米,看见庞统过来,刚要说话,却见他停在郝昭面前。老将军还被捆着,看见庞统,忽然抬起头:“你赢了陈仓,赢不了关中。”
庞统蹲下身,解开他手上的绳子:“未必。”
郝昭哼了声:“你粮草在祁山,张合虽退了,却能堵你的粮道。没了粮,你守得住陈仓?”
庞统没答,只是从怀里摸出块干粮递给他。郝昭迟疑了下,接过去咬了口——是蜀地的麦饼,带着点青稞的味,比魏兵吃的粟米饼糙,却顶饿。
“你以为我只靠祁山的粮?”庞统站起身,风把他的话吹得飘,“昨夜拿下陈仓时,我已让赵云把粮道改了——从斜谷绕到陈仓城西的山坳里,张合堵不住的。”
郝昭咬着饼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夕阳落在庞统脸上,右额的疤泛着红,竟有点吓人。
“你比诸葛亮狠。”他忽然说。
庞统笑了笑,没接话。他往城西看,山坳的方向隐在暮色里,赵云的粮草该快到了——只要粮草一到,他就能带着兵卒沿渭水西进,直逼长安。
风忽然紧了,渭水的浪拍着岸边的碎船板,“哗啦”响。庞统拢了拢袍角,心里清楚,张合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魏明帝在洛阳盯着,还有关中无数的魏兵——北伐的路,才刚走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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