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后的江南，总爱下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这天午后，沈月白刚从书房里写完一幅字，窗外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雨声，打在芭蕉叶上，清脆悦耳。
徐问珠坐在窗边，正绣着一方手帕，听到雨声，抬头看向窗外。雨丝细密，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小镇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街角的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偶尔有撑着油纸伞的行人匆匆走过，脚步声在雨巷里回响。
“在看什么？”沈月白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
“在看雨。”徐问珠侧头靠在他怀里，声音轻柔，“你看，雨中的小镇，像不像一幅水墨画？”
沈月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远处的黛瓦白墙在雨雾中若隐若现，河边的柳树垂下碧绿的枝条，被雨水打湿后，更显青翠。他轻笑一声：“确实像。不过，再美的画，也不如画里的人好看。”
徐问珠脸颊一红，伸手轻轻捶了他一下：“又说胡话。”
两人正依偎着说着情话，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叩门声。沈月白微微皱眉，这个时辰，又是雨天，会是谁？
他松开徐问珠，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闩。门外站着一个身着青色锦袍的男子，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袍，几缕发丝贴在额前，却丝毫不减其气度。
沈月白瞳孔微缩：“顾真？”
来人正是顾真。他看着沈月白，眼神复杂，有惊讶，有释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他身后跟着两个随行的侍卫，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朕……路过此地，顺便来看看。”顾真的声音有些干涩，目光越过沈月白，看向站在屋内的徐问珠。
徐问珠也看到了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她走到沈月白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用眼神告诉他自己没事。
沈月白侧身让开：“进来吧，雨大。”
顾真走进院子，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四周。庭院不大，却打理得井井有条，墙角的芭蕉长势喜人，廊下挂着几串晒干的桂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这是一种他从未拥有过的安稳与烟火气。
“坐吧。”沈月白倒了一杯热茶递给顾真，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顾真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驱散了些许凉意。他看着坐在沈月白身边的徐问珠，她穿着素雅的布裙，眉眼间带着平和的笑意，不再是当年那个在皇宫里处处谨慎、带着疏离的女子。此刻的她，像一株被春雨滋润过的幽兰，散发着温柔的光彩。
“你们……过得很好。”顾真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嗯。”沈月白握住徐问珠的手，指尖用力，“我们很幸福。”
顾真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沉默了片刻。他这次来江南，并非偶然。这些年，他励精图治，将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可每当夜深人静，站在皇宫的最高处，看向江南的方向，心头总会泛起一丝空落。他想知道，那个让他甘愿放手的女子，是否真的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
如今亲眼看到，他反而松了口气。
“那就好。”顾真抬起头，眼神里的复杂渐渐褪去，只剩下释然，“朕这次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亲口对你说一句，当年的事，是朕执念太深了。现在，朕明白了，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强求也没用。”
徐问珠看着他，轻声说：“陛下能放下，便是最好。”
顾真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也透着几分轻松：“朕已经不是当年的顾真了。现在的朕，是大靖的皇帝，肩上扛着万千百姓的安危。至于儿女情长，或许，本就不该出现在朕的人生里。”
雨渐渐小了，顾真起身告辞：“打扰了。朕这就回去了，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们的生活。”
沈月白和徐问珠送他到门口。顾真转身的瞬间，忽然回头看了徐问珠一眼，眼神平静，没有了当年的炽热和不甘，只剩下一句淡淡的祝福：“保重。”
说完，他便带着侍卫，消失在雨巷的尽头，身影渐渐被朦胧的雨雾吞没。
徐问珠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沈月白握紧她的手，轻声说：“都过去了。”
“嗯。”徐问珠点头，抬头看向沈月白，眼底重新漾起温柔的笑意，“我们回去吧，雨快停了。”
两人并肩走进屋内，关上了院门，将所有的过往都隔绝在外。窗外的雨，终于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一道道金光，照亮了庭院里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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