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立于城楼之上,风势猛烈,吹得他的斗篷猎猎翻飞。他垂眸看着手中那封血书,指尖触到一处湿痕——那是从信封里渗出的液体,颜色早已发黑。
他未发一言,只将信贴身收好。
与此同时,京城之中,薛明蕙在床前忽地轻咳一声。她扶着桌沿勉强站起,唇角溢出血丝,滴落在手帕上。眼前骤然一暗,她仿佛看见元启帝端坐龙椅,手中握着一封信,脸色剧变。他猛然一掌拍向案几,纸页纷飞,随即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后倒去。
她看清了信上的字迹:吾儿承恪,乃汝与北狄月华公主于甘泉行宫私会所出。
胸口如压巨石,喘息艰难。她以指蘸血,在帕上写道:“速归,帝欲传位于你,迟则生变。”写罢折好,塞入一只小竹筒。
老仆候在门外。她递过竹筒,声音虽轻却清晰:“走密道,送往边关,务必亲手交予谢珩。”
老仆点头,转身离去。
宫中审讯仍在继续。几名二皇子旧部跪伏殿中,双手被缚。侍卫自其中一人怀中搜出一块铁牌与一叠书信。其中一封以柠檬汁书写,遇药水后显形。
魏长忠接过信扫了一眼,神色微变,却不言语,径直呈至元启帝面前。
元启帝展信初读,便怔住。目光凝在首句,手指微微颤抖。他又抽出夹层中的物件——一段脐带,还有一枚玉锁片,上刻“李承恪·元启三年三月生”。
记忆骤然回溯。那年皇后难产,太医禀报婴儿出生即夭。可当夜,宫人悄悄焚烧一块红布,说是包裹死婴所用。彼时他未曾在意,如今细想,竟从未见过尸身。
他抬眼问:“此信何处所得?”
“北狄使馆撤离前藏于梁柱之内,”侍卫答,“冷十三率人拆墙时发现。”
元启帝喉头一紧。再看那信,“亲子”二字映入眼帘,忽然笑了。笑声干涩刺耳,似从肺腑深处挤出。
笑至中途,猛咳两声,一口鲜血喷洒在奏章之上。
身旁太监惊呼“陛下”,急忙上前搀扶。元启帝挥手推开,欲言又止,嘴唇翕动,终只吐出几个字:“原来……我才是那个蠢人。”
话音未落,头一歪,昏厥过去。
殿外顿时大乱。有人奔去召太医令,有人封锁门户,严禁出入。魏长忠立于角落,右手套着鹿皮手套,轻轻摩挲断指,眼神阴沉如墨。
消息尚未外传,宫门已闭,内外隔绝。
薛明蕙倚靠床榻,额上冷汗涔涔。又咳出一口血,手帕尽染鲜红。她闭目回想方才所见——谢珩跪于乾元殿前,元启帝伸手抓其手腕,口中喃喃低语,声音断续难辨。
她不知其言何意,却知谢珩必须归来。
否则,一切皆晚。
边关校场,谢珩正点兵备战,忽接亲兵呈上一只竹筒。打开一看,内藏一方染血手帕。他一眼认出笔迹,亦嗅到熟悉的药香。
他沉默片刻,当即下令交接军务,由副将领兵。
亲兵低声问道:“世子当真要回京?如今宫门紧闭,无人可入。”
谢珩系紧披风,语气决然:“若我不归,日后便永无归途。”
一行人策马疾驰,昼夜不歇。第三日破晓,终抵京城城下。
守将拦路:“奉旨闭宫,外臣不得擅入。”
谢珩自怀中取出一枚铜符与虎形印信:“此为长公主之物,亦是镇国大将军印信。今我以母族子弟身份入宫探病。阻我者,即为抗旨。”
守将审视印信,犹豫片刻,终命开门。
谢珩纵马直入皇宫,连过数重大门,直至乾元殿外方勒缰停步。
他翻身下马,大步踏入殿中。殿内灯火昏暗,太医围床施救,忙作一团。元启帝卧于榻上,面色灰败,气息微弱。
谢珩近前跪下。
元启帝似有所感,眼皮轻颤,缓缓睁眼。凝视良久,目光才渐渐聚焦。
他抬起手,颤抖着伸来。
谢珩伸手握住——那手掌冰凉。
元启帝嗓音沙哑:“珩……是你来了?”
“是我。”
“朕……错怪你了。”他一字一顿,“五年前灯会……刺客并非你引……是你替我挡下那一刀……可我当时……听信谗言……将你视为奸细……”
谢珩静默不语。
元启帝喘息数声,又道:“蕙娘……那孩子……聪慧……留她在你身边……莫让她受苦……莫负她……”
话未说完,手一松,垂落下去。
太医急上前探脉,回头对众人摇头示意。
魏长忠上前一步,刚欲开口,谢珩却霍然起身,挡在床前:“皇上尚存一息,谁也不准靠近。”
殿内霎时寂静无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通报声响起:“太医令沈从吾到。”
谢珩转首望向殿口。
沈从吾身着官服,手提药箱,神情平静。步入殿中,先看床上帝王,再看谢珩,最后目光落在床头那碗未饮尽的药上。
他走上前,端起药碗,凑近轻嗅。
随即放下,自药箱取出一根银针,插入药汁之中。
银针瞬间变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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