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蕙的手停在半空中,指尖微微发颤。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心头一紧。
谢珩来了。
他冲进凤仪宫时,她正倚在床头喘息。唇角溢出的血顺着下巴滑落,染红了衣襟。她想抬手擦去,可手臂刚动,便无力垂下。
他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外袍沾上鲜血也毫不在意,大步往外走去。风灌进来,烛火摇曳不定,案几上那块染血的布帛被吹得轻轻翻动。
“冷十三送信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你说过会回来的。”
“我回来了。”他低头看了她一眼,“这一回,换我带你走。”
她闭了闭眼,猛地咳出一口血,落在他袖口。意识已近乎涣散,只剩一丝清明尚存。耳畔风声呼啸,脚步未停,一路朝着太庙而去。
守夜侍卫欲上前阻拦,对上他的眼神却不由自主退开。无人敢拦——当朝世子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闯入太庙,谁敢多言?
太庙大门洞开,香火未熄。烟雾缭绕间,他将她轻轻放在玉阶前的蒲团上。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玺。玉石温润,底部刻着繁复纹路,与寻常印信截然不同,倒像是一幅图谱。
他将玉玺放入她手中。
指尖刚触到玉,异变陡生。
她袖中那块染血的布无风自动,缓缓飘起。血迹渗出,在空中勾勒出细密线条。与此同时,玉玺剧烈震动,底部泛起微光,恰好与布上的血线严丝合缝地拼合在一起。
一道金蓝色的光柱直冲殿顶,整座太庙骤然明亮。墙壁之上浮现出画面——宫殿崩塌,烈焰四起,百姓奔逃。
画面中央立着一男一女。男子身着黑龙袍,女子披素白长衣。他们十指紧扣,身后是燃烧的城楼。敌军破城而入,铁骑撞开宫门。
“你先走。”男子低声道。
“我不走。”女子摇头,“要死,也死在一起。”
“这不是死。”他将一块玉塞进她掌心,“这是约定。下一世,我仍会寻到你。”
话音未落,一支箭射中男子肩头。他闷哼一声,手却未曾松开。又一支箭贯穿女子胸口,她缓缓倒下。
男子紧紧抱住她,仰天怒吼。画面定格于此,旋即碎作点点光芒,消散不见。
薛明蕙猛然睁开双眼。
泪水滑落,滴在冰冷的石阶上。她望着幻象消失之处,喉间一甜,再度咳出血来。鲜血顺着台阶蜿蜒流淌,最终凝成八个字:
轮回启,情不灭
她嘴角轻轻扬起,似笑非笑。
谢珩跪在她身旁,一手扶住她,一手紧握玉玺。他盯着那八字,呼吸渐重。再看她时,目光已不再只是心疼或担忧,而是更深沉的东西。
“原来是你。”他说,“不是我一直在护你,而是我们,从未停止彼此寻找。”
她靠在他肩头,气息比先前平稳了些。“你说灯会那晚……送我的断玉簪……其实不是初遇。”
“是第三次。”他低声回应,“第一世你在宫墙下等我,第二世我在街角寻你,第三世……你终于认出了我。”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指尖冰凉。“可每一次,都是我先离去。”
“这一回不会了。”他牢牢握住她的手,“我不会再让你独自离开。”
玉玺仍在发光,图案在空中缓缓旋转。光影一闪,新的画面浮现——
一片雪原,两人并肩而行。她穿着粗布衣裳,他扮作郎中模样。远处传来狼嗥,他们却不曾停下脚步。
下一幕,一间茅屋。油灯昏黄,她为他包扎伤口。他忽然攥住她手腕,问:“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她摇头。“只记得,我欠你一条命。”
他笑了:“你不欠我命,你欠我一生。”
画面再转,荒庙避雨。雷声轰鸣,她突然抱住头,痛苦低吟。鲜血自鼻间流出,在地面形成半个图案。他撕下衣角替她擦拭,看清那血纹时,瞳孔骤缩。
“璇玑图……你怎么会有这个?”
她抬头望他,眼中尽是迷惘。“我不知道……每逢月圆,我就梦见一座园子……石桌上刻着半幅图……”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那是我们前世留下的记号。你用血画的,不是预兆,是记忆。”
光影散去,回归现实。
薛明蕙呼吸愈发急促,面色苍白如纸。她依偎在谢珩怀中,手指慢慢收紧。“好累……好像走了很久……”
“别说话。”他将她搂得更紧,“歇一会儿。”
“我不想睡。”她轻轻摇头,“怕一闭眼,就忘了你。”
“不会忘。”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一回,我们都记住了。”
玉玺之光非但未熄,反而愈发明亮。整座太庙被光芒笼罩,仿佛与外界隔绝。外面的守卫远远观望,不敢靠近,只觉天地寂静,唯有光流涌动。
薛明蕙忽然抬起手,指向虚空。
“那里……还有一次。”
谢珩顺着她所指望去。
光影再现。
这一次,没有战火,没有离别。
是春日御花园,柳絮纷飞。她坐在石凳上绣花,他站在身后为她披上外衣。不远处,孩子追逐蝴蝶,笑声清脆。
她回头问他:“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他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只要你不放手,就不会散。”
她点头,眼角泛泪。
画面静止,久久不散。
她凝望着那景象,嘴唇微动。“那个孩子……是我们……”
“嗯。”他轻应,“这一世,我们有了家。”
她哭了,泪水坠地,融入之前的血迹之中。那八个字依旧清晰可见:轮回启,情不灭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不再咳血。虽仍虚弱,却已无性命之忧。
谢珩抱着她,一动不动。玉玺静静躺在两人之间,散发着温热。光晕仍在流转,未曾消散。
他知道这光不会轻易熄灭。
也知道,有些事,早已无法回头。
从此以后,他们不再是帝王与妃嫔,也不是权谋棋局中的守护者或牺牲品。他们是被命运一次次拆散又重聚的人,是即便魂飞魄散也要再见一面的执念。
她在他的怀里轻声问:“你说……我们还能活多久?”
“不知道。”他答,“但这一回,我想好好活着。”
“不是为了江山。”她接道,“是为了彼此。”
“对。”他点头,“只为彼此。”
外面传来动静。
有人走近太庙,脚步急促,铠甲相击作响。是边关押解俘虏的队伍到了。北狄王被囚于车中,正经过宫门。
但他们都没有动。
光还在,记忆还在,心跳也在。
她抬手抚上他的脸,笑了。
他握住她的手。
玉玺忽然轻震一下,发出低沉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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