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赶紧跟了过去。后厨显然也没能达到他的标准。他的目光扫过灶台、调料罐、墙上的炒勺，每扫一处，眉头就紧一分，但出乎意料，他没再咆哮，只是重重地“哼”了几声，最后目光落在了小辉处理了一半的鱼和案板上的配菜上。
“晚上准备做啥迎接我？”他状似随意地问。
“呃...回锅肉、麻婆豆腐、水煮鱼，再加几个小炒。”我赶紧汇报。
“嗯。”他应了一声，没点评，反而指了指那条鱼，“这鱼，鳞没刮净，腮抠得不利索。重弄。”
小辉脸一白，立马拿起刮鳞器不敢吭声。
然后，我爸转向我，下达了回店后的第一个指令：“晚上添个菜。醋溜白菜。你来做。”
醋溜白菜！我爸的保留项目之一，也是检验火候和调味基本功的试金石！这哪是添菜，这是期末考试啊！
为了这场接风宴兼我的个人厨艺大考，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除了醋溜白菜，我把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了：回锅肉煸得灯盏窝分明，麻婆豆腐做得麻辣鲜香烫酥嫩，水煮鱼片得薄而均匀...连小辉在我高压式的指挥下，也是超常发挥。
最后，轮到我独挑大梁的醋溜白菜了。选最嫩的菜心，手撕成块。调汁时手稳心细，醋、糖、盐的比例在脑子里过了三遍。热锅凉油，炸香花椒辣椒，下白菜猛火快炒，淋汁，勾芡，颠勺...
我爸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厨房门口，沉默地看着，没再出声指点，但那目光的压力比之前的咆哮还甚。
当所有菜摆上桌时，满满当当一桌子，香气扑鼻。王大爷、李婶几个老街坊听说我爸回来了，也乐呵呵地过来蹭饭，桌上顿时热闹起来。
大家动筷子，夸赞声不绝于耳。
“哎呦！老林！你这手艺一点没丢啊！这回锅肉，绝了！”王大爷竖起大拇指。
“薇薇这麻婆豆腐也得你真传了！够味！”李婶一边吸溜一边说。
“水煮鱼片也嫩！小辉有进步！”
我爸听着，脸上没啥表情，但眉宇间的褶皱似乎舒展了些。他每道菜都尝了，最后，筷子伸向了那盘醋溜白菜。
他夹起一筷子，看了看色泽，送入口中，咀嚼。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场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他咀嚼了几下，眉头微微蹙起，又很快松开。然后又夹了一筷子。
半晌，他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这才抬眼看向我，目光复杂。
“火候，”他缓缓开口，声音不算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急了，醋下得时机早了，酸味冲了一点点，没完全转化成香气。芡，勾得稍微厚了一丝，挂汁不够轻盈。白菜......炒得稍微过了一点点，脆嫩度差那么一丁点。”
唉，果然......还是不行吗？我沮丧地低下头。
但下一秒，他话锋一转，语气竟然没有一丝怒火，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平静的陈述：“但是——味儿，是咱老林家醋溜白菜的那个味儿。路子没歪。”
我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看着我，眼神不再那么锐利，反而有些深沉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炒菜这回事，急不来。老子站在这灶台后头几十年，也是这么一遍遍糊了、咸了、砸了，练出来的。”
他目光扫过这间熟悉的小店，扫过我妈，扫过小辉，扫过老街坊，最后落在我身上，声音低沉却清晰：“以后这灶台...终究得靠你顶起来。我就在旁边看着。”
没有咆哮，没有训斥，甚至没有太多情绪。但这平静的几句话，却比任何正式的交接仪式都沉重。我知道，这意味着他真正开始接受现实，准备把他守护了一辈子的战场，交到我的手上。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重重地点了点头：“爸，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不让老林家的味儿砸了！”
我爸没再看我，只是拿起饭碗，扒了一大口，含糊地“嗯”了一声。然后，他夹了一大筷子醋溜白菜，塞进嘴里，嚼得很大声。
那一刻，什么米其林星辰，什么分子泡沫，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眼前这桌热气腾腾的家常菜，和老爸那沉默却坚实的认可，以及肩上突然清晰起来的重量，构成了我最想守护的世界。
“明天起，我慢慢跟你捋一遍老底子的菜。一样一样来。学不会——”他顿了顿，瞥了我一眼，“就做到你会为止。”
得，看来暴君只是换了种更折磨人的教学方式罢了。
我看着他那不再挺直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条充满油烟味和骂声的传承之路，好像也没那么难走了。后厨的主勺换了人，硝烟味似乎变了种形式，但战斗，才刚刚开始。
好的，我们直接推进剧情，聚焦于生意兴隆带来的嫉妒与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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