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因矿脉而兴盛的赤砂镇,林越的身影再次融入无边无际的戈壁荒凉。双日西斜,将他的影子在赤红色的大地上拉得细长。他保持着筑台境修士的脚力,灵力灌注双腿,在松软的沙地与嶙峋的岩坡间疾行如风,半日间又深入蚀原百余里。
天色渐暗,蚀原特有的凛冽寒意开始弥漫。就在林越准备寻找一处背风岩隙过夜时,前方一处由低矮土墙围拢、依托几块巨大风化岩形成的避风洼地中,隐隐透出几点微弱的灯火。
一个小村落!
规模与昔日的黑风村相仿,约莫二三十户人家,土屋石屋低矮简陋,散落在洼地之中。村名未知,林越姑且称之为“砾石村”。能在距离赤砂镇不算太远(相对戈壁尺度)的地方存在,想必也与那矿脉有关。
林越心中一松,能在人烟稀少的此地找到村落借宿,总好过露宿荒野。他放慢脚步,走向村口。村内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和隐约的狗吠。他随意走到一户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土屋前,轻轻叩响了那扇由粗糙木板钉成的屋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妇人探出头来,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容清瘦,肤色是常年风吹日晒的蜡黄粗糙,眼角带着明显的细纹,但眼神还算明亮。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头上包着一块同色的布巾。看到陌生的林越,她眼中带着一丝警惕和疑惑。
“打扰了,大婶。路过此地,天色已晚,想借宿一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林越尽量放缓语气。
妇人上下打量林越,见他年纪不大,虽风尘仆仆但眼神清正,不似凶恶之徒,警惕稍减,侧身让开:“进来吧,地方简陋,莫嫌弃。”
林越道谢进屋。屋内陈设极其简单,一桌两凳,一个土灶,角落里堆放着农具和一些杂物。光线昏暗,仅靠一盏小小的油灯照明。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正怯生生地躲在妇人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好奇地看着林越。小女孩梳着两个羊角辫,小脸也带着戈壁孩子特有的干燥微红,眼睛很大,像两颗黑葡萄,身上穿着打补丁的小花袄。
“这是我女儿,叫小石头。”妇人有些局促地介绍,“孩子她爹在赤砂镇的矿上做工,十天半月才回来一趟。”她的声音带着戈壁人特有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村子确实如林越所料,是依附赤砂镇矿脉生存的村落之一,村民们大多在矿上或为矿上服务谋生。
林越看着这简陋却收拾得干净的家,再看看妇人和孩子身上朴素的衣着,心中了然。他沉默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颗上乘阴煞石。这阴煞石在昏暗的油灯下,依然散发着温润内敛的光泽和精纯的能量波动。
“大婶,叨扰了。一点心意,权当借宿之资,请务必收下。”林越将阴煞石递了过去。
“啊!”妇人看清林越手中的东西,惊得捂住了嘴,连连摆手后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使不得!使不得!小哥,这…这太贵重了!就是借个地方歇歇脚,哪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快收回去!”上乘阴煞石,对于她这样凡人的矿工家属来说,简直是难以想象的财富。
“大婶不必推辞,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您收下,给孩子买点吃的也好。”林越坚持道,语气诚恳。
妇人看着林越认真的眼神,又看看躲在自己身后、眼巴巴望着那颗发光石头的女儿,心中天人交战。她推拒了几次,林越态度坚决。最终,在来回推让了几次后,妇人拗不过林越,才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如同捧着易碎的珍宝般接过了那颗上乘阴煞石。她紧紧攥在手心,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这…这…小哥,你真是…太谢谢你了!这…这怎么好意思…”
“不必客气。”林越摆摆手。
妇人小心地将阴煞石贴身藏好,这才想起什么,问道:“小哥,你一个人怎会跑到这荒僻地方来?也是要去赤砂镇矿上找活计吗?”
林越不欲多言,只是含糊地点了点头:“嗯,路过。”
妇人见他似乎不愿多说,也很识趣地不再追问。她热情地张罗着:“小哥饿了吧?家里还有点沙棘面饼和肉干,我给你弄点热汤…”
“不必麻烦了大婶,我吃过了。”林越婉拒道,“只要有个地方休息就好。”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家里地方小,就我和小石头两个人。只有旁边那间堆杂物的棚屋能收拾一下,就是太委屈小哥了…”
林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是主屋旁边一个用土坯和茅草搭的小棚子,里面堆着柴禾和一些农具。他毫不在意:“无妨,能遮风避寒就好。”
妇人连忙和小石头一起动手,七手八脚地将棚屋里的杂物稍微归拢,清理出一块能铺开一张破旧草席的地方,又抱来一床虽然陈旧但浆洗得干净的薄被。
“小哥,委屈你了。”妇人歉然道。
“已经很好了,多谢。”林越真心道谢。这简陋的棚屋,比矿坑潮湿的角落、比戈壁冰冷的岩隙,已是天堂。
夜色深沉,砾石村陷入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在土墙外呜咽。棚屋内,林越躺在草席上,盖着那床带着阳光味道的薄被。棚顶的茅草缝隙里,能看到几颗疏朗的寒星。
紧绷了太久太久的神经,在确认了此地的安全和这份朴实善意的包裹下,终于彻底松弛下来。自从在黑风矿坑觉醒气海开始,一路逃亡、搏杀、复仇、突破…经历了太多血腥、算计、背叛与生死一线的挣扎。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如同拉满的弓弦,从未真正放松过。
此刻,在这荒村简陋的棚屋里,听着隔壁主屋传来妇人轻柔哄孩子入睡的哼唱声,感受着身下草席的粗糙和薄被的温暖,一股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这不是受伤的虚弱,而是长久高压骤然释放后,源自灵魂深处的倦怠。
林越甚至没有运转功法调息,只是放任这股疲惫将自己淹没。眼皮越来越重,意识如同沉入温暖而黑暗的深海。很快,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便在小小的棚屋里响起。
他沉沉睡去,无梦,无惊。这是逃亡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毫无戒备的深度睡眠。
一夜无话。
当惨白双月的光芒被地平线下的微光取代,戈壁的清晨带着刺骨的寒意降临。
林越缓缓睁开双眼。棚屋的缝隙透进清冷的晨光。他坐起身,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只觉神清气爽,通体舒泰!一夜深度无梦的睡眠,如同最纯净的甘霖,彻底洗涤了他身体和精神的疲惫。筑台境初期的灵力在体内活泼地流转,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他喜欢这种感觉。一种久违的、属于“人”的安宁感。
“小哥,醒了吗?出来吃点东西吧!”主屋传来妇人温和的呼唤。
林越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衫,推开吱呀作响的棚屋木门,踏入小小的院落。院子里有一口石砌的水井,旁边放着木桶,角落里散养着几只瘦骨嶙峋的沙鸡。妇人正从冒着热气的灶房里端出一个粗陶碗,里面是热腾腾的沙棘糊糊。小石头也起来了,正蹲在院角好奇地看着沙鸡啄食。
清晨的村落,本该是宁静而充满生机的。
然而,就在林越准备上前道谢时——
“呜嗷——!!!”
一声凄厉惊恐到变调的尖叫,猛地从村子另一头炸响!紧接着,是更多撕心裂肺的哭喊、惊叫!
“救命啊——!”
“快跑!!”
“天杀的!是沙蜥!钻地的沙蜥群!”
“啊——!我的腿!”
“孩子他娘!快带孩子进屋!”
“砰!哐当!” 重物倒地、器物破碎的声音混杂着沉重的、如同擂鼓般的撞击声和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沙沙”摩擦声!隐隐的,还有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兽吼从地底深处传来,越来越近!
整个砾石村,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彻底炸开了锅!混乱、惊恐、绝望的气息如同瘟疫般蔓延!
林越脸色瞬间沉凝如水!他锐利的目光瞬间穿透院墙,望向骚乱传来的方向!筑台境初期的灵觉清晰地捕捉到,一股混乱而暴戾的气息正从地下快速逼近整个村落!数量惊人!
妇人显然并未察觉外面发生了什么,一边叫着“小石头回屋里”,一边喊林越也进来,不用客气。
“大婶快和小石头进屋!锁好门!别出来!”林越突然对妇人和孩子厉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还不等妇人反应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
话音未落,林越身形已如离弦之箭,猛地转身,一个箭步便已冲出简陋的院门!手中黝黑的长刀,不知何时已悄然出鞘半寸,冰冷的刀锋在晨光中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此时外面的声音隐隐传来,听到动静的妇人不由大惊赶紧抱起小女孩进屋里去了
砾石村的宁静清晨,被突如其来的兽潮彻底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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