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仙府,三圣山,咸鱼宫。
时值深夜,万籁俱寂。主殿内,司马焦早已在静室深处入定,周身气息与殿内万年寒玉般的冷寂融为一体。偏殿中,廖停雁并未入睡,而是对着一枚光泽略显黯淡的玉简出神。这是她白日里整理库房时,在一个废弃的阵法核心处偶然发现的,玉简上刻着玄奥的时空符文,似乎年代久远,与咸鱼宫本身的阵法体系格格不入。
出于阵法师的好奇,她尝试着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玉简毫无反应。正当她准备放弃时,指尖不小心被玉简边缘一处锐利的裂痕划破,一滴血珠渗入符文。
异变陡生!
玉简骤然爆发出刺目强光,将整个偏殿照得亮如白昼!光芒并非扩散,而是如同水银泻地,在殿中央凝聚成一道巨大的、波光粼粼的光幕!光幕上雪花闪烁,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一股混乱而强大的时空波动席卷开来!
“怎么回事?!”廖停雁大惊失色,这动静足以惊动师祖!她正欲强行中断灵力,却发现自身灵力竟被光幕牢牢吸住,动弹不得!
更让她心惊的是,主殿方向,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已然苏醒,并以惊人的速度逼近!师祖被惊动了!
白光一闪,司马焦的身影已出现在偏殿门口。他面色冷峻,目光如电,瞬间锁定那诡异的光幕。指尖苍白色灵火跳跃,毁灭的气息弥漫开来,眼看就要将这不明物体连同偏殿一起化为飞灰!
“师祖且慢!”廖停雁急忙喊道,“此物似乎关联时空,强行摧毁恐生变故!”
司马焦动作微顿,冰冷的目光扫过光幕。以他的修为,自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不稳定时空之力。他冷哼一声,并未收回灵火,而是屈指一弹,一道更加精妙的封印符文射向光幕,试图将其稳定并隔绝。
然而,就在符文接触光幕的刹那,异变再生!
光幕上的雪花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清晰无比的动态画面!画面中,也是一个咸鱼宫,但氛围……截然不同!
只见画面里,一个红发如火、穿着奇特劲装的少年,正叉着腰,站在主殿前的广场上,对着几个战战兢兢的杂役弟子,中气十足地喊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换个大鹏展翅!再来个神龙摆尾!动起来!生命在于运动!”
而更让廖停雁和司马焦瞳孔骤缩的是,画面一角,另一个“司马焦”,正半倚在殿内的软榻上,背对着广场,虽然看不清表情,但那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要透过光幕弥漫出来!可那个“司马焦”,竟然……没有立刻把外面那吵死人的红发小子捏死?!只是周身寒气重了点?!
“这……这是……”廖停雁捂住嘴,难以置信。那红发少年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咸鱼宫?那个“师祖”为何容忍他如此……放肆?
司马焦的眉头紧紧蹙起,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惊疑之色。画面中的宫殿布局、气息,甚至那个“他”身上散发出的寂灭灵火波动,都与他一般无二!但那个红发小子,以及这诡异的互动,绝非此界应有之物!
“时空镜像?平行世界?”司马焦心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他加强了封印,但并未立刻摧毁光幕。这突如其来的“他乡之镜”,勾起了他一丝极淡的探究欲。他想知道,那个世界的“司马焦”,为何会容忍这样一个……异数存在。
光幕中的画面继续流转。
他们看到红发少年火麟飞(通过对话得知名字)如何“意外”砸穿屋顶,如何用“wi-Fi密码”和“便秘秘方”挑战“司马焦”的底线,如何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却一次次奇迹般生还。
廖停雁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忍不住的嘴角抽搐。她看着画面里那个火麟飞如何用清奇的脑回路“规整”灵植、“改善”伙食、甚至试图给“司马焦”进行“心理疏导”和“环境疗法”……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剧烈冲击!原来师祖……还可以这样“相处”的吗?那个世界的师祖,脾气是不是……太好了点?!还是说,那个火麟飞有什么特殊的保命技巧?
而真正的司马焦,全程面无表情,但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指尖的灵火明灭不定。尤其是看到“自己”竟然默许了那些丑得要死的装饰,甚至……疑似收下了那个丑木偶时,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荒谬!不可理喻!那个“我”是修炼走火入魔,伤了脑子吗?!
然而,当画面进行到火麟飞为治疗“司马焦”的灵火反噬,冒险前往熔岩地窟采集地心火莲,身受重伤归来时,光幕前的两人,神色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廖停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看到那个火麟飞虽然行事跳脱,但那份想要治愈“师祖”的心意,却真挚得令人动容。她也看到,画面中的“司马焦”,在火麟飞重伤时,那看似冷漠实则暗藏关切的眼神,以及出手相助的举动……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杀伐果断、视众生为蝼蚁的师祖吗?
司马焦的眉头蹙得更紧。他看到了“自己”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慌乱?以及那不受控制出手相救的本能。这种情绪,对他而言极其陌生。为了一个聒噪的、来历不明的小子?不可能!定是那时空镜像有误!
接下来的发展,更是让两人瞠目结舌。
火麟飞体内异能锁觉醒,爆发出完全不属于此界法则体系的恐怖力量!与“司马焦”的寂灭火域产生诡异共鸣!两人联手对敌,冰火合击,威力惊天动地!最后,更是深入葬神渊,找到平衡之钥,彻底解决了灵火反噬!
“平行宇宙?异能量?幻麟神?”廖停雁喃喃自语,这些完全陌生的词汇和力量体系,让她头晕目眩。那个火麟飞的成长速度,简直匪夷所思!从最初连筑基期都勉强的样子,到后来竟然能召唤出堪比化神、甚至更强的火焰巨神?!这已经不是天赋异禀能形容的了,这根本是规则外的存在!
司马焦的震惊则更深。他比廖停雁更清楚寂灭火域的恐怖和反噬的根源。那个火麟飞的力量,竟然能与寂灭火“同源共鸣”?平衡之钥?解决反噬?这简直颠覆了他数百年的认知!若此法为真……他看向光幕中那个与“自己”并肩而立、气息圆满和谐的红发少年,眼神深处,第一次掠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
当画面最终定格在火麟飞与司马焦携手离去,背影消失在时空漩涡中时,偏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廖停雁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她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师祖,只见司马焦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光幕,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却仿佛有冰川在缓缓移动,碎裂,重组。
良久,司马焦缓缓抬手,指尖苍白色灵火凝聚,就要彻底湮灭这面扰人心神的“他乡之镜”。
“师祖!”廖停雁忍不住开口,“这镜像虽荒诞,但其中关于灵火反噬的解决之法,或许……”
司马焦的动作顿住。他自然明白廖停雁的意思。那个世界发生的一切,虽然离谱,但平衡之钥与双焰归真的理论,却隐隐触及了他力量本源的奥秘。或许……是一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他沉默着,最终,并未摧毁光幕,而是打出了数道更加复杂玄奥的封印符文,将其彻底禁锢、隐藏起来。光幕光芒黯淡,化为一块普通的玉璧,融入偏殿墙壁,仿佛从未出现过。
“今日之事,不得外传。”司马焦的声音冰冷如常,听不出情绪。
“是,师祖。”廖停雁躬身应道,心潮却久久难平。她知道,师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定然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那个来自平行世界的、如同火焰般炽热耀眼的少年火麟飞,和他所带来的那种截然不同的可能性,就像一颗投入古井的巨石,在这座万年冰封的咸鱼宫里,激起了难以想象的涟漪。
司马焦转身,身影消失在主殿方向。殿内重归冰冷的死寂。
但廖停雁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师祖的心中,或许也种下了一颗名为“可能性”的种子。虽然不知是否会发芽,但至少,那坚不可摧的冰层上,出现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
而遥远的、无法触及的平行时空,火麟飞正勾着司马焦的胳膊,兴致勃勃地指着前方一颗色彩斑斓的星球:“师祖!快看!那颗星球好像一颗巨大的彩虹糖!咱们去看看吧!说不定有好吃哒!”
他身边的司马焦,面无表情地被他拖着走,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弯起了一个无人能见的、极浅极淡的弧度。
两界相隔,命运交错。一面镜,照见了他乡之景,也映出了此岸之心。未来将如何?谁又能知晓。或许,在无穷的平行宇宙中,每一个孤独的司马焦,都在等待着一团能灼透坚冰、带来生机的意外之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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