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明山,山势险峻,层峦叠嶂,乃是大运河畔一处咽喉要地。此地,也成为了南下江都、截击隋炀帝杨广的必经之路。
此刻,这座往日寂静的山峦,已被无尽的喧嚣与人海所淹没。
十八路反王,打着各式旗号,率领着麾下兵马,如同百川归海般汇聚于此。放眼望去,从山腰至山脚,直至远方地平线,尽是黑压压的人头与如林的刀枪,营帐连绵,旌旗蔽空,号称兵马百万,声威震天!
百万之数,固然有虚张声势之嫌。这所谓的“大军”,其中裹挟了大量流民、胁从的农夫,真正披甲执锐、训练有素的可战之兵,恐怕十不足三。加之粮草转运艰难,军械甲胄匮乏,指挥体系混乱……这看似庞大的联军,实则外强中干,隐患重重。
然而,无论如何,这百万之众汇聚于此,那股铺天盖地的声势,依旧足以让任何对手为之色变。
越过四明山,便是蜿蜒流淌的大运河。十八路反王若能在此成功设伏,擒拿甚至击杀巡幸江都的杨广,必将震动天下,彻底改写乾坤!
然而,通往运河岸边的唯一狭窄通道,此刻却被一人一骑,牢牢扼住。
赵信横刀立马于道路中央,如同亘古存在的礁石,独自面对着眼前这片由刀枪和人海组成的汹涌波涛。他身影孤峭,与身后百万联军的喧嚣鼎沸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前方何人?!竟敢阻挡我十八路义军去路!速速报上名来!”
联军阵中,一员体格魁梧的战将策马而出,声若洪钟。
“赵信。”
平淡的两个字,如同投入沸油的冰水,瞬间在联军前阵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赵信!是他!那个消失了半年,复出后便刀斩魏文通、力败裴元庆的武圣!他竟然出现在了这里,而且是以这样一种近乎挑衅的方式!
这是赵信深思熟虑后的选择。十八路反王难得汇聚,天下豪强、顶尖战将,无论已出名或尚未显山露水的,多半云集于此。与其日后费时费力逐个去寻找、挑战,不若借此良机,一次性“筛选”个明白!他要以这百万大军为背景,以十八路反王的联军为试金石,掂量掂量这天下英雄的真正斤两!
消息迅速传回中军。十八路反王闻言,面面相觑,脸上皆浮现出凝重与忌惮之色。
赵信沉寂半年,威名非但没有衰减,反而因其复出后的雷霆手段更添神秘与恐怖。斩魏文通,败裴元庆,这都是实打实的战绩,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一位身着王袍,看似为首的反王在众将簇拥下驱马来到前阵,他压下心中的惊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久闻武圣威名,如雷贯耳。我等十八路义军,高举义旗,只为讨伐无道昏君杨广,与武圣阁下似乎并无仇怨瓜葛。不知阁下今日在此拦路,意欲何为?”
赵信目光扫过眼前这群形色各异的“王爷”,声音透过面具,清晰传出:“简单。让尔等十八路联军中,自诩为顶尖的领军大将,逐一出来与我一战。不论输赢,战过之后,我自会让开道路。”
此言一出,十八路反王无不皱紧了眉头,相互交换着眼神,均感棘手。
与赵信单挑?开什么玩笑!魏文通、裴元庆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谁有信心能在此人刀下走过三合?若是派大将出战,输了不仅严重挫伤全军士气,更会对领军大将自身的信心造成毁灭性打击,甚至可能因此损兵折将,被其他反王吞并。可若是不应战,百万大军被一人所阻,传扬出去,十八路反王颜面何存?
就在众王犹豫之际,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
“赵信!你别给脸不要脸!”
只见一路反王军中,冲出一骑。马上之人相貌丑陋,眼泛凶光,身披一件不伦不类的王袍,他拍马来到阵前,指着赵信,语气嚣张无比:
“你看清楚了!此地有百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你!你虽号称武圣,在百万大军面前,也不过是只强壮点的蝼蚁!识相的就赶紧给本王滚开!本王还可以看在你这点微末名气的份上,不为难你!给本王个面子,散开吧!”
赵信闻言,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给你面子?你在我面前,有个狗屁面子?滚!”
“你!”
朱粲被当众辱骂,顿时暴怒,一张丑脸涨得通红,“混账东西!本王乃是迦楼罗王朱粲!别人怕你赵信,本王可不怕!速速滚开!否则大军攻杀过去,顷刻间便将你踏成肉泥!”
“朱粲?”
赵信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森然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你就是那个朱粲!”
他听闻过此獠恶名。此人本是县衙小吏,天下大乱后趁机拉起队伍,自称迦楼罗王。其行径却比土匪不如,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令人发指的是,此獠竟有食人之癖!凡被他攻破的城池,百姓几乎被屠戮殆尽,如同人间地狱。其残暴程度,与之前被他斩杀的麻叔谋堪称一丘之貉,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朱粲见赵信叫出自己名号,还以为对方被自己的“威名”所慑,更是得意洋洋,环顾其他反王,仿佛在炫耀自己当众训斥武圣的“壮举”。
“既然知道本王威名,还不赶紧滚到一边去!本王今日心情好,不为难你!”
他这番狂妄的姿态,落在其他反王眼中,却无人出声。这些反王个个心思深沉,自然乐得让这愚蠢残暴的朱粲去当出头鸟,试探一下赵信的虚实与底线。
毕竟,赵信的种种传闻虽骇人听闻,但他们大多未曾亲眼所见,心中难免存有几分疑虑。
“土鸡瓦狗,也敢称王?祸国殃民,食人恶鬼,留你不得!”
赵信声音冰寒,如同死神的宣判。
“给我死!”
话音未落,他反手从马鞍旁摘下一张巨大的铁胎弓!此弓黝黑沉重,弓身比寻常强弓粗壮数圈,乃是特意以百炼精铁混合异种材料打造的五石强弓!非有拔山扛鼎之神力,绝难拉动分毫!
只见赵信单臂较力,那粗如儿臂的弓弦被他轻易拉开,形如满月!一支拇指粗细、镔铁打制的破甲重箭已然搭在弦上!
“嘭!!!”
弓弦震响,如同惊雷炸裂!
那支重箭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黑色闪电,撕裂空气,发出刺耳欲聋的尖啸,以无可阻挡之势,直射朱粲!
“迦楼罗王小心!”
“主公快躲!”
朱粲身边的亲卫发出凄厉的警示,但一切都太晚了!
朱粲脸上的得意笑容甚至还未完全绽放,就感觉胸口猛地一窒,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
“噗——!”
血光迸现!
那支重箭精准无比地射中朱粲胸口,恐怖的动能瞬间爆发,将他前胸后背的护心镜连同坚固甲胄一起,轰出了一个碗口大的恐怖血洞!内脏碎片混合着鲜血向后喷射而出!
而这,仅仅是开始!
重箭穿透朱粲的身体后,去势竟丝毫不减!如同串糖葫芦一般,接连射穿了他身后十几名亲兵的身体!一时间,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留下一条由尸体和鲜血铺就的死亡轨迹!
可怜这自称迦楼罗王、凶名昭着的朱粲,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便从马背上栽落,气绝身亡。他那张丑陋的脸上,依旧残留着前一瞬那得意忘形的扭曲表情,与胸口那狰狞的血洞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整个四明山,百万联军,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片死寂。
唯有风声,以及那弥漫开来的血腥气,无声地诉说着武圣之怒,是何等的恐怖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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