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R办公室的空调风有点凉，扫过手腕时像贴了片冰，我攥着离职申请表的手心却全是汗，纸边被我反复摩挲得发毛，连“离职原因”那栏“母亲重病需返乡照料”的字迹都晕开了点。办公桌上摆着摞员工档案，最上面那本的封皮磨破了，旁边的绿萝蔫头耷脑，叶子上落的灰能画出印子，像我现在灰蒙蒙的心——一半是真（妈确实要透析），一半是假（我是想逃）。
“许经理，你这才来两周就提离职？”hR张姐捏着申请表，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她手里的钢笔转了两圈，又停下，“上周总部还跟我打电话，说你对接供应商有思路，想重点培养，不再考虑考虑？”
我低下头，假装用指节擦了擦眼角（其实是怕她看见我眼神慌），声音压得有点哑：“张姐，我妈就我一个儿子，她透析每周得去三次，老家那边没亲人，我不在身边，她连医院都找不到。”这话里的每字都掺着点真，可我说的时候，喉咙还是发紧——想起妈昨天视频里苍白的脸，又想起张婷塞给我橘子时笑着说“我妈盼着项目赚钱”的样子，像有两根绳子在左右拽我的心。
“哎，真是可惜了。”张姐叹了口气，笔尖在申请表上顿了顿，终于签下名字，“我尽快帮你走流程，最晚周五能批下来，这几天你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好，别留尾巴。”
“谢谢张姐。”我接过申请表，赶紧叠成小方块塞进西装内袋，贴在胸口，能感觉到纸的温度——像揣着颗烫手的炸弹，怕被路过的同事看见。刚走出hR办公室，走廊的灯突然“滋啦”闪了一下，我心里“咯噔”一下，抬头就撞见张婷——她手里攥着张“项目进度表”，帆布包的带子还是磨起毛的旧样子，看到我时眼睛亮了亮，快步走过来，鞋跟敲在瓷砖上“哒哒”响。
“许烬，可算找着你了！”她把进度表递到我面前，指腹划过上面的红圈，“你看这个进度，我标了几个要跟李总确认的供货时间点，你觉得没问题吧？别像上次似的，他又忘了咱们聊的细节。”她的指尖有点凉，大概是刚从空调房出来，可进度表上的红圈却画得很用力，连纸都有点皱。
我赶紧把内袋的离职申请表往更里面塞了塞，手背在身后攥紧，笑着说：“没问题，我回头就跟李总对接，保证不记错。”我的目光不敢跟她对视，只能盯着进度表上“月底跟进首款到账”的字样——那是她的期待，也是我骗她的证据。走廊里的同事小李路过，笑着打招呼：“张主管，许经理，又聊项目呢？你们俩这配合，咱们部门的业绩肯定能涨！”
张婷笑着应：“是啊，跟许经理合作省心！”我却只能扯了扯嘴角，连笑都觉得僵硬，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西装下摆——怕多说一句就露馅。
“对了，”张婷突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橘子，塞到我手里，橘子还带着点体温，皮上的清香混着她身上的护手霜味飘过来，“我妈昨天又寄了箱橘子，说比上次的还甜，特意让我给你带两个，你拿着吃，别总熬夜跟项目，补充点维生素。”我捏着橘子，指腹能摸到皮上的纹路，突然想起第一次跟她去饭局，她也是这样，把自己的奶茶推给我，说“你替我挡酒，这个给你解辣”——她总把自己的好分给我，可我却把谎言分给她。
“谢谢张姐。”我把橘子塞进裤兜，指尖碰到橘子的温度，心里更慌了，“我还有点事，先去趟工位拿个文件，晚点跟你说对接进度。”说完我赶紧转身往工位走，不敢回头——怕看见她眼里的期待，怕自己忍不住说出“我要离职了”“项目是假的”这些话，更怕看见她失望的样子。
走到电梯口，正好赶上电梯“叮”的一声开门，里面挤了不少同事，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我挤进去后，后背贴在冰凉的电梯壁上，才稍微松了点劲，裤兜里的橘子硌着腿，像个小小的提醒——提醒我欠了她多少信任。同事小王从人群里伸过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许经理，刚听hR说你要离职？怎么这么突然啊？是不是有更好的机会了？”
“不是，家里有事，我妈病了，得回去照顾。”我勉强笑了笑，声音有点闷。
“真是太可惜了！”小王叹了口气，声音拔高了点，周围的同事都看过来，“你上次帮张主管挡了老赵的抢功，还帮她对接供应商，我们都觉得你特靠谱，还以为你能长期做，以后跟着你学经验呢！”旁边的同事也跟着附和：“是啊，太可惜了，张主管还总夸你呢！”我听着他们的话，像有小针扎在心上——他们眼里的“靠谱”，全是我用谎言堆出来的，连张婷的“夸”，也是骗来的。
电梯到一楼时，我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在裤兜里特别明显，我心里一紧，赶紧摸出来看——是顾怀霜的短信：“离职申请签了？我在公司楼下的星巴克等你，想跟你聊聊张婷的15万，还有你藏在加密文件夹里的刘艳资料。”
“嗡”的一声，我的脑子像被敲了一下，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我赶紧按了电梯的“关门”键，手指都在抖，按了两次才按准。电梯门缓缓关上，我看着门外星巴克的方向——玻璃门里隐约能看见个穿卡其色风衣的身影，靠在窗边，手里好像拿着张纸，不知道是不是刘艳的资料。
“许经理，你不是要下去吗？怎么又关上门了？”旁边的小王疑惑地问，其他同事也跟着看我，眼神里全是好奇。
“哦……我忘拿东西了，回趟工位取一下。”我赶紧解释，声音有点发飘，电梯重新往上走，我的心跳快得像要炸了，后背的冷汗把衬衫都浸湿了，贴在身上难受得很。电梯到10楼停下，门刚开我就赶紧跑出去，躲进旁边的楼梯间——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灰尘味混着点霉味，呛得我咳嗽了两声，裤兜里的橘子还温着，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我摸出手机，想给群演李总打电话，让他别再接张婷的电话，别露馅，可拨号键按到一半又停下了——我连跟李建国说话的勇气都没有，怕他提起“500块劳务费”，更怕他问“张主管的项目啥时候启动”。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来电显示，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里面传来顾怀霜的声音，冷得像冰：“躲在楼梯间没用，我已经跟hR要了你的离职记录，知道你没买回老家的票，也知道你昨晚还在查刘艳丈夫的出轨证据。”
我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赶紧攥紧：“你想干什么？直接报警抓我不就行了？”
“抓你？太便宜你了。”顾怀霜轻笑一声，那笑声透过听筒传来，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我想跟你聊聊，聊聊张婷的15万怎么花的，聊聊你妈知道你靠骗钱给她交透析费会怎么想。你要是下来见我，咱们就好好聊；你要是不下来，我现在就上去找张婷——她刚才跟我擦肩而过，去一楼茶水间接水了，我上去很方便，正好跟她聊聊‘卖猪肉的李总’和‘伪造的合同’。”
我猛地抬头，看向楼梯间的小窗户——楼下茶水间的窗户里，隐约能看见张婷的身影，她正拿着粉色的杯子接水，头发扎成马尾，跟第一次见她时一样，干净又认真。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攥着手机的手紧得指节发白，声音都在抖：“你别找她！我下去见你！”
“这才对嘛，”顾怀霜的声音软了点，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胁，“我给你十分钟，从现在开始算。要是十分钟后我没在星巴克靠窗的位置看见你，你就等着跟张婷解释，为什么她的15万会变成你妈透析费的一部分，为什么‘靠谱的许经理’要跑。”电话挂了，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楼梯间的灯又“滋啦”闪了一下，把我的影子晃得歪歪扭扭。
我蹲在地上，摸出裤兜里的橘子——还是温的，皮上的清香还在，可我却觉得它重得像块石头。我想起张婷塞给我橘子时说“我妈特意让我给你带的”，想起她签转账单时说“我信你”，想起她蹲在楼下摸流浪猫说“赚了钱带它回家”……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让我连呼吸都觉得疼。
职场里的“离职”，对有些人是“跳槽升级”，对我是“逃出生天”——我走得越急，越怕回头，怕看到张婷的眼睛，怕她问“项目什么时候赚钱”，更怕自己说不出谎。可现在，顾怀霜把我逼到了死角，要么下去见她，要么看着张婷的期待碎掉，我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你们有没有过这样的时刻？蹲在昏暗的楼梯间，手里攥着别人给的温暖，却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在欺骗对方？有没有过被人拿着“真相”威胁，一边是亲人的救命钱，一边是别人的信任，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要是你只有十分钟，要么下去见虎视眈眈的对手，要么看着信任你的人被拆穿所有谎言，你会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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