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县府门前的石阶上就已站满了人。
官差提着灯笼,光晕在晨雾里晕开一片朦胧,吆喝着让学子们排队集合。
苏砚秋背着筐,站在队伍中间,筐里的面饼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都排好队!不许插队!”
官差拿着鞭子在地上抽了一下,发出“啪”的脆响:“从这儿到州府,足足三百里地,明日这个时辰若赶不到中途驿站,自己负责食宿!”
人群里一阵窸窣,几个富家子弟早已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宝蓝色锦袍的王公子正从车窗里探出头,指挥随从往车上搬一个精致的木匣,看模样像是装着上好的砚台。
他瞥见队伍里的苏砚秋,嘴角撇了撇,带着几分不屑,随即缩回了车里,车帘“唰”地一声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尘土。
“走吧。”官差一声令下,队伍缓缓挪动起来。
苏砚秋跟着人群往前走,脚下的土路被晨露打湿,有些泥泞。
他把那本手抄的策论揣在怀里,又从筐里拿出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那是他临走前在山里砍的槐树枝,削去枝丫,刚好能当拐杖用。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太阳渐渐升起,晨雾散去,露出两旁连绵的田野。
几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学子落在后面,喘着粗气,其中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扶着腰,看着前面远去的马车,忍不住叹气:“同样是赶考,人家坐着马车,咱们却得用脚丈量这三百里地……”
“别叹气了!”
旁边一个略年长的学子拍了拍他的肩:“谁让咱们生在寒门呢?能有机会去州府考试,已经是朝廷开恩了。”
苏砚秋听着他们的话,没作声,只是加快了脚步。
他的鞋底早已磨薄,昨晚赵芳给他缝的布底在泥地里蹭了几下,就沾了层湿泥。
他每走一步,筐带就往肩上勒紧一分,肩膀传来阵阵酸痛,但他不敢停下,赵芳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路上别偷懒,早到一日,就多一分把握。”
日头升到头顶时,队伍在一片树荫下歇脚。
官差抬来几口大缸,里面盛着浑浊的水,让学子们自行取用。
富家子弟的马车停在远处,随从正往车边的小几上摆茶水点心,香气飘过来,引得几个寒门学子直咽口水。
苏砚秋找了棵老榆树坐下,拿出怀里的策论,借着树荫翻看。
林姓学子凑过来,递给他一块干硬的糙米饼:“吃点吧,不然下午走不动。”
“谢了。”苏砚秋接过饼,却没立刻吃,而是从筐里掏出赵芳烙的面饼,掰了一半递过去。
“尝尝这个,我媳妇做的,管饱。”
林姓学子接过来,咬了一口,眼睛亮了:“这饼真香,带着麦甜味儿。”
“她用新收的麦子磨的面,说吃着有劲儿。”
苏砚秋笑了笑,自己也拿起另一半啃起来。
面饼有些硬,却越嚼越香,带着烟火的味道,比官差发的糙米饼实在多了。
休息了半个时辰,队伍再次出发。
午后的太阳格外烈,晒得人头皮发麻。
苏砚秋的额头上布满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时不时用袖子擦一把汗,脚步却没放慢,木杖拄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路过一条小河时,官差让队伍停下取水。苏砚秋蹲在河边,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泼,冰凉的河水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看见自己在水里的倒影: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脸颊晒得通红,肩上的筐带勒出了两道红痕。
但他的眼睛很亮,像藏着星星。
“苏兄,你看他们。”林姓学子指着不远处的马车,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平。
只见王公子正坐在马车旁的凉棚下,让随从给他扇扇子,手里还拿着一本描金的诗集,慢悠悠地翻着,哪里有半分赶路的辛苦。
苏砚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往水囊里灌水:“咱们跟他们比不得,也不必比。”
他拍了拍怀里的策论:“咱们靠的是这个。”
林姓学子愣了愣,随即笑了:“你说得对,是我着相了。”
傍晚时分,队伍抵达一处荒郊。说是树林,却只见满地断折的树桩,树皮被剥得干干净净,露出里面发白的木头,显然是被人砍伐过的。
“就在这儿歇脚!”官差指着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
“捡些枯枝生火,夜里冷。”
学子们四散开来,在树桩间寻找能烧的枯枝苏砚秋和林姓学子一起,捡了些还算完整的木柴,堆在空地上。
官差给每个学子发了一碗米粥,稀得能照见人影,里面飘着几粒米。
“这哪能填饱肚子?”一个学子捧着碗,皱着眉头抱怨。
苏砚秋没说话,从筐里拿出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两块还很结实的面饼。他把一块递给林姓学子:“分着吃。”
“这怎么好意思……”林姓学子推辞着。
“拿着吧,”苏砚秋把饼塞进他手里。
“咱们得有力气走到州府。”
两人就着米粥,慢慢啃着面饼。
不远处,王公子的马车旁升起了一堆篝火,随从正在烤一只肥鸡,油滴在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飘得很远。
几个富家子弟围在旁边,说说笑笑,时不时往这边瞥一眼,眼神里带着炫耀。
苏砚秋只是专注地吃着饼,仿佛那烤鸡的香气根本不存在。
他想起赵芳揉面时的样子,她的手在面团上用力按压,额头上渗着汗珠,却笑着说:“多揉会儿,饼才筋道,扛饿。”
夜里,寒气渐重。苏砚秋和几个寒门学子挤在一堆篝火旁,互相取暖。
他把筐里的粗布单拿出来,披在身上,又把策论放在膝盖上,借着跳动的火光翻看。
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他的睫毛很长,偶尔眨一下……
远处的马车里亮起了灯,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丝竹声,还有王公子的笑声。
随从守在马车外,手里拿着刀,警惕地望着四周。
“你说,咱们能考过吗?”林姓学子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声音有些发颤。
苏砚秋抬起头,看向州府的方向,夜色沉沉,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道。”
他诚实地说:“但总得试试。”
他低下头,继续看书。火光映着他的侧脸,坚定得像那些立在荒野里的树桩,哪怕被砍断了,根还在土里,等着春天抽芽。
夜深了,丝竹声停了,马车上的灯也灭了。
篝火渐渐弱下去,只剩下一堆红炭。苏砚秋把粗布单裹得更紧些,怀里的策论被他揣得暖暖的。他想着赵芳,想着母亲,想着院里的菜苗,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了翘。
明天,还要赶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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