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芳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肩上的筐一晃一晃的,看着他走到村口,又回头望了一眼,然后才加快脚步,消失在路的尽头。
她站在院门口,一直看到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才慢慢蹲下身,捂住嘴,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苏母走过来,拍着她的背,叹了口气:“傻孩子,哭啥,他是去干正事,该高兴才是。”
赵芳点点头,却哭得更凶了。她知道他这一去,前路坎坷,不仅要应付考场的难题,还要面对那些来自富贵人家的学子,可她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在家里等着,等着那个或许会带来好消息的身影。
苏砚秋一路往县城走,肩上的筐很沉,心里却更沉。
他时不时会摸一下怀里的平安符,想起赵芳哭红的眼睛,想起母亲鬓角的白发,脚步就不由得加快了些。
赶到县府的时候,大门敞开着,苏砚秋走到门口时,已有不少学子在院里等候,三三两两地聚着,有的在整理行囊,有的在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赶路的风尘气。
他刚走进院子,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苏小友。”
苏砚秋抬头,见周明正站在台阶上,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官袍,手里拿着一卷文书,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连忙走上前,拱手行礼:“周大人。”
周明放下文书,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见他虽穿着粗布衣衫,却收拾得干净整齐,肩上的筐用布盖得严实,便道:“看你这模样,是准备妥当了?”
“是,蒙大人关照,家里都安排好了。”
苏砚秋想起那日周明为他主持公道的事,心里仍有些发热:“多谢大人那日还草民清白。”
“分内之事罢了。”周明摆了摆手,语气却郑重起来。
“到了州府,安心考试便是。记住,朝廷开科取士,取的是真才实学,莫要被旁的事扰了心神。”
苏砚秋重重点头:“草民记下了。”
正说着,旁边传来几声招呼,是那日同考棚的几个学子。
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学子走过来,笑着拱手:“苏兄,没想到你也来得这么早。”
这学子姓林,是邻县一个小商人的儿子,那日考场上就坐在苏砚秋隔壁,两人曾聊过几句农桑之事。
“林兄。”苏砚秋也笑着回应。
“在家也无事,便早些来了。”
“可不是嘛,家里人催得紧,说早到一日,便能早熟悉些路数。”
林姓学子说着,压低了声音:“听说这次州试的主考官是李大人,最看重策论,尤其关注民生实务,苏兄在这方面有心得,定能拔得头筹。”
苏砚秋不知道这李大人是何人,刚要回话,就见院门口一阵骚动,几个官差簇拥着一个穿着绯色官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个个衣着光鲜。
人群里有人低声议论:“县丞大人来了。”
苏砚秋抬眼望去,见那县丞约莫五十岁年纪,面色微胖,眼神里带着几分倨傲,正是那日被周明训斥的县丞王显。
王显的目光扫过院子里的学子,在几个穿着锦缎衣衫的年轻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都安静些!”
院子里顿时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明日一早,你们便随官差赶赴州府,参加州试。”
王显的声音带着官腔,慢悠悠地说道:“此次路途遥远,朝廷物资紧张,每日只能给你们每人提供一碗米粥。至于住宿……”
他顿了顿,眼角的余光瞥了瞥旁边几个富家子弟:“便就地露宿,找些干净的草棚或破庙歇脚便是。”
话音刚落,人群里便起了些骚动。
几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学子皱起了眉头,显然是在担心路上的食宿;而另一边,几个富家子弟却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甚至有人低声笑了起来。
“我当是什么事,不就一碗米粥么?”
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袍的年轻人扬着下巴,语气带着几分炫耀:“家父早已在州府置了宅院,别说食宿,便是笔墨纸砚,都给我备齐了最好的。”
“可不是嘛!”
旁边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学子接话道:“我家在州府的商号里也有客房,到了那儿,保准比在家里还舒坦。”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故意说得很大声,引得周围不少人侧目。
他们身上的香料味飘过来,与学子们身上的汗味、墨味混在一起,显得格外突兀。
苏砚秋站在人群后,听着这些话,只是平静地低下头,伸手摸了摸肩上的筐。
筐里用布盖着的,除了书本和童生凭证,还有赵芳给他烙的几块面饼,用油纸包得严实,摸上去还带着点硬实的触感。
他想起临走前,赵芳往他筐里塞面饼时,反复叮嘱:“路上别省着吃,要是他们给的粮食不够,就啃两口饼,别饿着。”
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意,比那些富家子弟身上的香料味要踏实得多。
他笑了笑,没再理会那些炫耀的话语,只是走到墙角,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从筐里掏出那本手抄的策论,慢慢翻看起来。
旁边的林姓学子凑过来,看着他手里的书,感慨道:“苏兄真是刻苦,这都还在看呢。”
“闲着也是闲着,再温故一遍。”
苏砚秋抬头笑了笑:“林兄不也带了书?”
林姓学子叹了口气,指了指那边仍在炫耀的富家子弟:“你看他们,哪像是来考试的,倒像是来游山玩水的。咱们这些寒门学子,也只能靠这点笔墨功夫争口气了。”
苏砚秋没说话,只是把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他这些贫苦子弟和寒士之子就和那些富家子弟不一样。
他们有马车代步,有锦衣玉食,有家族荫庇,而他只有肩上的筐、手里的书,还有家里人沉甸甸的期盼。
但这就够了。
傍晚时分,官差给每个学子发了一块糙米饼,算是明日赶路的干粮。
苏砚秋把饼小心地收进筐里,和赵芳烙的面饼放在一起。他看着筐里那几块带着麦香的面饼,仿佛能看到赵芳在灯下揉面的身影,心里踏实得很。
夜色渐深,县府的院子里搭起了临时的草棚,供学子们歇脚。
苏砚秋和几个寒门学子挤在一个棚里,地上铺着些干草,虽硌得慌,却比露宿街头强。
有人在低声背书,有人在借着月光整理行囊,偶尔有几声咳嗽,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砚秋躺在干草上,摸着怀里的平安符,听着旁边学子低声背诵,忽然想起了家里的赵芳和母亲。
此刻,她们应该已经睡下了吧?院角的菜苗有没有浇水?母亲的老寒腿会不会又疼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筐往身边挪了挪,像是这样就能离家里近一些。
明日一早,就要踏上前往州府的路了……
他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浅笑,看起来像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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