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华东野战军司令部。
会议室的长条桌旁坐满了人,华野主力纵队的司令员、政委、参谋长,加上野司的作战、情报、通讯各部门负责人,足足六十多号。
张百川坐在长桌尽头,面前摊着三份不同的敌情通报。他端起搪瓷缸喝了口水,这才抬起头。
“都看完了?”
“看完了,”下面齐刷刷地回答。
“好。”张百川放下缸子:“第十五次渡江战役讨论会,现在开始。今天不念稿子,不说套话,就谈实际问题。谁先来?”
第二纵队司令员钟伟第一个站起来:“老总,我先说。咱们的情报说国民党在江南有115个师,80万人,这个数字,准不准?”
“基本准确。”情报处长赵明诚站起身,“这是根据我们截获的国民党国防部编制表、各部队上报的兵力统计,以及地下同志冒死送出的材料,三方核对得出的。误差不会超过百分之十。”
“八十万……”第六纵队司令员周锡汉摸了摸下巴,“咱们一百二十万,兵力优势是有的,这八十万人不是挤在一块,而是沿着上千公里的江防线分散部署。咱们要渡江,就得在选定的突破地段,形成绝对的局部优势。”
“说得对。”张百川点点头,“老周说到点子上了。渡江战役,关键在于选择突破地段。选对了,我们就能以多打少;选错了,就会变成添油战术,把部队一批批送过去让人家吃掉。”
他站起身,走到墙上的巨幅地图前:“来,大家都过来。”
将领们呼啦啦围了上去。
地图上,长江从江西湖口到江苏江阴,蜿蜒一千多公里。蓝色的标注密密麻麻,代表着国民党军的防御体系。
“大家看。”张百川拿起指示棒,“国民党在江南的军事力量,主要分两大系统。西边,是白崇禧的华中剿总。”
指示棒点在湖北、湖南一带:“白崇禧手底下,主要是桂系部队。张淦的第3兵团,下辖第7军、第48军,这些都是李、白的看家老本,战斗力不弱。还有宋希濂的第14兵团,驻守湖北、湖南,任务是屏障川湘。另外在河南南部、湖北北部,还有张轸的第5绥靖区,王凌云的第13绥靖区。”
第四纵队司令员吴可华开口了:“白崇禧这人善于保存实力。他的桂系部队,装备虽然不如中央军,但打仗顽强,山地作战尤其厉害。”
“对。”张百川把指示棒往东移,“所以东边这个,才是我们渡江后的主要对手——汤恩伯的京沪杭警备总司令部。”
指示棒落在南京、上海、杭州这个三角区域:“汤恩伯手里,有国民党最精锐的部队。第12兵团,下辖第10、第14、第18、第85四个军,全美械装备,目前处于机动位置,既可支援华中,也可东进增援京沪。此外,在京沪杭地区,还有大量的警备部队、宪兵、海军陆战队,加起来不少于三十万人。”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地图上那个三角区域。
“三十万精锐……”第八纵队司令员聂峰智低声说,“硬骨头啊。”
“骨头硬,才值得啃。”张百川放下指示棒,走回座位,“而且,国民党这两大系统之间,有我们可以利用的矛盾。”
他坐下来,环视众人:“白集团和汤集团,一个是桂系首领,一个是老蒋嫡系,历来不和。双堆集战役时,白按兵不动,眼睁睁看着李弥兵团、王耀武兵团被我们吃掉。现在,这种矛盾只会更深。”
参谋长张运逸接过话头:“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白崇禧最近在武汉多次公开讲话,说‘保卫华中重于保卫京沪’。他手下的桂系将领,也对老蒋把精锐都放在京沪杭地区不满,认为这是牺牲地方部队,保全中央嫡系。”
“这就是机会。”副司令员粟昱开口了。他一直坐在张百川左手边,手里拿着个小本子,不时记上几笔,“如果我们渡江后,先集中力量打汤恩伯,白崇禧很可能会坐视不管。甚至,他可能巴不得我们和汤恩伯拼个两败俱伤,他好渔翁得利。”
“问题是怎么打。”第十纵队司令员彭雪峰说,“汤恩伯的部队沿着江布防,纵深配置。咱们渡江,第一波能过去的兵力有限。如果不能在滩头站稳脚跟,扩大登陆场,后续部队上不去,先头部队就会被人家赶下江。”
“所以我们需要详细的渡江计划。”张百川说,“这也是今天开会的主要目的。各纵队,把你们这半个月勘察江防、训练部队的情况,都拿出来说说。咱们一条江一条江地分析,一个渡口一个渡口地研究。”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会议室变成了大型沙盘推演现场。
各纵队司令员轮流上台,汇报自己防区对面国民党军的布防情况、江面宽度、水流速度、渡口条件、滩头地形。情报处的同志不断补充最新情报——哪个地段新增了碉堡,哪个渡口晚上有探照灯巡逻,哪个部队刚刚换防。
张百川听得极其认真,不时打断提问:“慢着,老许,你说你们三纵对面那段江面,最窄处只有八百米?确定吗?”
“确定。”第三纵队司令员许友肯定地说,“我亲自带人去量的。枯水期,江面宽度在八百到一千二百米之间。不过对岸是峭壁,滩头很窄,部队上去后展不开。”
“峭壁多高?”
“二十米左右。国民党在上面修了三层碉堡群,机枪火力可以覆盖整个江面。”
张百川在本子上记了几笔:“继续。”
轮到第七纵队司令员王晋山时,他带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我们七纵对面,芜湖到铜陵这段,江面宽度在一千五百米到两千米之间。但关键是这段江的对岸,滩头宽阔,纵深有五六里都是平原地带,非常适合大部队登陆后展开。而且,根据地下党同志送来的情报,这段江防的守军是国民党第88军,不是汤恩伯的嫡系,装备和士气都一般。”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语。
张百川抬起头:“第88军?军长是不是杨彬?”
“对,杨彬。”王晋山说,“原来是西北军的,不是老蒋嫡系。淮海战役时,他的部队损失很大,现在这个第88军是重新组建的,新兵多,老兵少。”
“这段江有多长?”
“从芜湖到安庆,我们详细勘察过,适合大规模渡江的地段,至少有十几处。”
张百川和粟昱交换了一个眼神。
粟昱站起身:“王司令员,你们七纵做过渡江演练吗?”
“做过。”王晋山说,“用木帆船和自制的竹筏,在淮河里演练过三次。最大的问题是,渡江过程中如果遇到敌军炮火拦截,队形容易乱。而且船工的训练还需要加强,很多船工不敢在夜间行船。”
“夜间是必须的。”粟昱说,“大白天渡江,就是给国民党炮兵当靶子。船工不敢夜航,就练到敢为止。告诉船工同志们,渡江战役关系到全中国的解放,再难也要上。”
“是,”
会议一直开到下午两点。炊事员把饭菜端进来,大家就围着桌子,边吃边继续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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