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飘那源自灵魂本源的极致恐惧，如同无形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临时营地。他虚幻的身影死死蜷缩在古剑柄上，瑟瑟发抖，不再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虚影的轮廓都变得比之前更加模糊和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因为这份惊惧而彻底消散。那种沉默，比之前连珠炮般的话语更具冲击力，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李玄真没有再逼迫他。他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那几乎要缩回剑柄里的虚影，心中的惊涛骇浪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坚硬的决意所取代。阿飘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那个名为“飞升”的终点，其背后隐藏的，绝非荣光与超脱，而是足以让上古存在都魂飞魄散的终极恐怖。
他缓缓收回目光，不再看向阿飘，也不再追问。有些答案，现在知道确实为时过早，且危险无比。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退缩。相反，这更坚定了他必须变强，强到有资格去触碰、去揭开那恐怖谜底的决心。
营地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以及戈壁深处永恒不变的、低吟般的风声。
王铁柱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架在火上的烤肉，肉香四溢，但他自己却没什么胃口，时不时偷偷瞄一眼那安静得过分的剑柄，脸上还残留着懵懂与后怕。他虽然不太明白“飞升”具体意味着什么，但阿飘那见了鬼似的恐惧和狗蛋哥骤然凝重的表情，让他知道那绝对是天大的、不好的事情。
大黑趴在地上，看似在假寐，但一双熊耳却竖得笔直，肌肉微微绷紧，保持着最高警惕。野兽的直觉让它比王铁柱更能感受到那种无形无质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压抑氛围，它低垂的眼睑下，目光不时扫过周围昏黄的天地，鼻翼轻轻抽动，似乎在搜寻那令剑灵恐惧的源头是否就在附近。
最反常的是二哈。这傻狗这次没有围着烤肉流口水，而是难得安静地蹲坐在李玄真脚边，一双蓝褐色的异瞳直勾勾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耳朵向后贴着头皮，喉咙里发出极其轻微的、近乎呜咽般的低沉声音，仿佛看到了什么让它极度不安却又无法理解的东西。
这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源自未知的恐惧，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突然，毫无征兆地，李玄真感到一股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窥探感，如同无形的视线，从他身上一扫而过！
这感觉转瞬即逝，快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几乎在同一瞬间，阿飘的虚影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惊悸抽气声，猛地彻底缩回了古剑柄内，连最后一点虚影都消失不见，剑柄上的灵光也瞬间黯淡下去，仿佛变成了一块彻底死寂的凡铁。
而二哈则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似的，猛地跳起来，夹着尾巴躲到了大黑庞大的身躯后面，只探出半个脑袋，瑟瑟发抖。
李玄真霍然抬头，目光如电般扫视四周。昏黄的天空，暗红的大地，嶙峋的远山轮廓…一切看似没有任何变化。但那瞬间的冰冷窥探感，以及阿飘和二哈最直接的反应，都告诉他，那绝非错觉！
有什么东西…或者说，某种难以理解的“存在”，刚刚注意到了他们，更准确地说，可能是注意到了他们之中刚刚有人触及了那个“禁忌”的话题！尽管只是最轻微的触及，也引来了难以想象的关注。
冷汗，悄无声息地从李玄真的额角滑落。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种超越修为、超越理解的、宏大而漠然的“注视”。在这股注视面前，金丹期的修为渺小得如同尘埃。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恐惧吗？当然有。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激起的逆反与倔强。凭什么不能问？凭什么不能想？这天地，这仙路，到底藏着怎样见不得光的秘密？！
又过了许久，直到篝火上的烤肉都有些焦糊了，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二哈试探性地从大黑身后钻出来，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空气，似乎确认了危险过去，这才又恢复了那副傻兮兮的样子，盯着焦黑的烤肉流口水。
古剑柄上，阿飘的虚影才心有余悸地、一点点地重新冒了出来，颜色比之前淡了不少，显得十分虚弱。他畏畏缩缩地“看”了李玄真一眼，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敢发出声音，只是用虚幻的手指了指天空，又拼命摆了摆，做了一个彻底封口的手势。
李玄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不会再去触碰那个话题，至少现在不会。
他站起身，走到篝火旁，拿起一串烤得有些发黑的肉，递给还在发愣的王铁柱，又拿起两串最大的，扔给眼巴巴的大黑和二哈。
“吃。”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吃饱，休息，恢复灵力。”
他自己也拿起一串肉，大口撕咬起来，咀嚼得格外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疑虑、震惊和愤怒都吞咽下去，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力量。
王铁柱看着狗蛋哥平静却暗流汹涌的眼神，下意识地接过肉，也跟着大口吃了起来。大黑吭哧吭哧地嚼着肉，二哈更是吃得欢快，暂时忘却了刚才的不安。
肉食下肚，暖流涌向四肢百骸，驱散了一些阴寒，也冲淡了那无形的恐惧氛围。
吃完东西，李玄真盘膝坐下，双手各握一块灵石，全力运转混元功，吸收着其中稀薄的灵气，滋养着空乏的金丹和经脉。琉璃金丹缓缓旋转，散发出温润的光芒，一丝丝被噬魂珠反噬的阴寒之气被逼出右臂，化作淡淡的黑气消散在空中。
王铁柱也赶紧在一旁打坐恢复。大黑趴在李玄真身边守护，二哈则吃饱了蜷缩着睡觉。
时间在寂静的恢复中流逝。
当李玄真再次睁开眼时，金丹内的灵力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精气神也调整到了最佳状态。他看向远处，那是之前军士残影所指的方向，也是阿飘隐约感到熟悉却又警告危险的方向。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噼啪的轻响。
“狗蛋哥…”王铁柱也醒了，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阿飘的虚影也飘了出来，虽然依旧心有余悸，但话痨的本性似乎有点压不住了，弱弱地开口道：“小子…那个方向…我感觉到了…非常古老也非常混乱的战场煞气…核心…很可能是当年一处主战场碎片…危险程度比刚才那煞灵窝强百倍…要不我们再…”
李玄真没有让他说完，直接打断，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闭嘴。指路就行。”
他目光扫过恢复精神的队友，最后落在那片昏黄天地交界之处，嘴角扯起一抹熟悉的、带着几分狂野和不服输的弧度。
“铁柱，收拾东西。大黑，二哈，走了。”
“吃饱喝足，该干活了。咱们就去把那古战场核心，翻个底朝天！”
恐惧已被压下，疑惑深埋心底，剩下的，唯有向前！无论前方是遗迹宝藏，还是万丈深渊，他李玄真，都要去闯上一闯！
新的目标，就在前方。第三卷最终的高潮征程，即将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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