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张继平没动,手指却已滑向袖中罗盘。他没回头,只听见身后呼吸很轻,几乎和风混在一起。
“你早该走了。”那人说。
声音低,不带情绪。不是追捕者应有的语气。
张继平缓缓转身。是个穿灰袍的人,脸藏在兜帽下,手里没有武器。
“我知道你在查什么。”灰袍人说,“但你不该碰那块罗盘。”
张继平盯着他,“你们留下它,就是为了引我来。”
“不是引你,是等你。”灰袍人退后半步,“你比我们想的快。”
张继平摸出罗盘,表面裂纹还在微微发亮。他一直以为这是北域事故残留的器物碎片,现在才明白,是对方故意遗落的信标。
“你们要什么?”他问。
“你要的答案。”灰袍人指向排水口外的暗巷,“跟我走,或者被下一队巡逻带走。”
远处传来金属碰撞声,像是锁链拖地。灰袍人没等他回应,转身就走。
张继平跟了上去。
两人穿过三条窄道,拐进一座废弃水渠。石壁上有旧符文刻痕,已被新一层泥浆覆盖。灰袍人伸手抹开泥层,露出一个掌印凹槽。他按上去,石壁震动,裂开一道缝隙。
里面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
空气变冷。台阶由石转铁,踩上去无声。墙内嵌着发光晶石,间隔固定,照出通道两侧的门。每扇门都有编号,用红漆写在铁板上。
“这是西殿的地下记录库?”张继平问。
“不是西殿。”灰袍人继续走,“是比西殿更早的东西。”
尽头是一扇无标记的铁门。灰袍人从颈间取下一块铜牌,贴在门侧凹槽。门开了。
里面是间圆形大厅。中央有座石台,台上摆着一面铜镜,镜面朝下。四周墙上挂满布卷,地面铺着刻满符文的石板。
已经有三个人在等。
一个坐主位,另两个立于两侧。他们都穿同样灰袍,但材质不同。主位那人袖口绣着一圈细线,看不出图案。
“你来了。”主位者开口,声音沙哑,“我们等你很久。”
“你们是谁?”张继平站在门口,没进去。
“我们是你想找的人。”主位者抬手,示意他进来,“也是唯一能告诉你真相的人。”
张继平没动。
主位者轻笑一声,“你以为南天阁、东陵府、西殿之间的争斗是偶然?北域灵脉崩裂,是人为切断地脉节点的结果。而执行者,是你见过的每一个人。”
“包括赵元化?”张继平问。
“包括他。”主位者点头,“但他只是棋子。真正下令的人,在这里。”
张继平终于迈步走进大厅。他的手始终贴着罗盘,指针一直在颤,方向指向那面铜镜。
“你们让我看到这些,不怕我传出去?”
“你能传给谁?”左侧那人冷笑,“西殿已经换了守令官,南天阁的传讯系统被截流三天了。你现在说话,没人听得见。”
张继平停在石台前。
“你们的目的呢?”
“重建秩序。”主位者站起身,“现在的仙界太乱。各派自立规矩,百姓死于争端,灵脉枯竭。我们只是把该清理的,清理掉。”
“所以你们伪造文书,调动人员,制造冲突?”
“我们只是推动早已存在的矛盾爆发。”主位者走近一步,“你也在查这些事。说明你已经看清了某些东西。”
张继平看着他,“你们怎么知道我在查?”
“因为你翻过底层卷宗,因为你在废弃炼丹房写下线索,因为你去了讲经堂,取走了这块罗盘。”主位者指向他怀中,“我们让你找到它们。”
张继平沉默。
原来从他发现异常开始,每一步都在对方预料之中。那些所谓的线索,不过是对方放出的饵。
“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加入我们。”主位者伸出手,“你有判断力,有能力,也有位置。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
大厅安静下来。
张继平低头看着那只手。没有戒指,没有印记,皮肤略显粗糙。
他忽然笑了。
“你们让我查,让我找,让我走到这一步,就是为了拉我入伙?”
“你不觉得这才是正确的路?”主位者仍举着手,“一个人对抗体制很难,但一群人改变体制,就能做到。”
张继平抬头看他,“如果我不答应呢?”
主位者收回手,“那你就是敌人。”
话音刚落,两侧墙壁发出机括声。四角天花板裂开,垂下黑色铁索,末端连着环形枷锁。
张继平立刻后退,但脚下一沉。地面符文亮起,把他钉在原地。
“你触发了禁制。”右侧那人说,“外来者踏入核心区,必须接受审查。”
“我没有主动闯入。”张继平挣扎,符文越收越紧。
“但你带着南天阁特许令。”主位者从袖中抽出一张纸,“编号庚七九,赵元化亲批。这张令符本不该出现在你手上。”
张继平心头一跳。
这张令是他用来脱身的凭证,也是他身份的证明。可在这里,反而成了罪证。
“你们早就知道我会用它?”
“所以我们才留着它。”主位者把纸点燃,扔进铜盆,“现在,你没有任何身份了。”
符文光芒暴涨。张继平膝盖压地,胸口像被重物压住。
他咬牙抬头,“你们……根本不是为了改革。你们是在取代。”
“换个说法而已。”主位者转身走向铜镜,“押下去,关进第七层。等他想通了,再带上来。”
两名灰袍人上前架他。
张继平突然大喊:“你们漏了一件事!”
主位者停下。
“我在讲经堂取罗盘时,有人踩过屋顶。那是你们的人吗?如果是,为什么他不拦我?如果不是……”他喘了口气,“说明你们内部,也有人不听命令。”
主位者没回头。
但站在左侧的灰袍人,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张继平被拖走时,看见那人悄悄抬头,看了铜镜一眼。
通道向下延伸得更深。铁门一扇接一扇。守卫穿着不同样式灰袍,见到押送者会低头行礼。
他们把他带到第七层。
门打开时,一股热气扑出。里面不是牢房,而是一间密室。墙上插着火把,地面铺着沙土,中央摆着一张铁椅。
他被按坐在椅子上,手腕脚踝扣进铁环。
“你们关不住我。”他说。
“这一层关过七个像你的人。”押送者说,“六个认了,一个死了。”
说完,他们离开,门锁死。
张继平独自坐在密室里。
火光晃动,影子投在墙上。他试着活动手指,罗盘还在怀里,但已经被禁制封住,无法启动。
他闭眼回想刚才的画面。
主位者知道特许令的存在,说明他们能接触到南天阁高层文件。但他们对屋顶那人的一瞥反应异常,说明组织内部存在分歧。
还有那面铜镜,始终面朝下。他们怕他看到什么?
他睁开眼,看向头顶。
通风口很小,但存在。他记得这种结构——三十年前西殿改建时,为防火灾设置的排烟道,后来废弃,只有老人才知道。
他扭头看墙角。
那里有一堆旧工具,像是之前审讯留下的。一把断刀,半截铁链,还有一根弯曲的铜管。
他用力扯动手腕,铁环发出响声。
门外有脚步接近。
门开了条缝,一只眼睛往里看。
不是灰袍人。
是个年轻人,脸上有疤,眼神急促。
“你是张继平?”他低声问。
张继平没答,只看着他。
“我没多少时间。”年轻人掏出一把小钥匙,“我知道你想逃。但我只能帮你开一道锁。”
“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爹死在北域。”年轻人声音发抖,“他们说是意外。但我知道不是。”
张继平盯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林三。”他说,“我娘让我交给你的东西,你看到了吗?”
张继平愣住。
林三的母亲,是北域村口卖茶的老妇。她给过他一张纸条,写着伤亡人数。
那张纸条,现在还在他鞋底夹层里。
他刚要开口,远处传来钟声。
年轻人脸色一变,“他们要巡检了。”
他把钥匙从门缝塞进来,转身跑了。
张继平捡起钥匙,插进左手腕的锁孔。
咔哒一声。
铁环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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