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炮注意!标尺三〇五,方向东南!装填!”武田树新的吼声穿透晨雾,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天刚蒙蒙亮,狼窝岭下的日军炮兵阵地已经忙碌起来,炮口在熹微的晨光里泛着冷光,瞄准着岭上隐约可见的战壕轮廓。他光着膀子站在指挥位上,刀疤脸被炮火的反光映得狰狞,昨夜偷袭失败的羞恼全化作了此刻的狠戾。
“大佐,距离太远,怕打不准……”炮兵小队长哆哆嗦嗦地提醒,手里的指挥旗差点掉在地上。狼窝岭主峰海拔虽不高,但坡度陡峭,晨雾又浓,炮弹很容易打偏。
“打不准也要打!”武田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所有炮弹都砸上去!就算炸不平山头,也要把土八路的胆给我炸破!”他从腰间拔出军刀,指向狼窝岭,“开炮!”
“轰——轰——轰!”
十几门山炮同时怒吼,炮弹拖着橘红色的尾焰钻进晨雾,瞬间将狼窝岭主峰吞没。火光接连爆开,碎石、断木和泥土被抛向空中,战壕前沿的掩体被掀翻了好几处,浓烟像黑龙似的盘旋上升,遮住了刚露头的朝阳。
狼窝岭上,曹兴国正蹲在主峰的观察哨里吃早饭,玉米糊糊刚舀起一勺,就被炮震得泼了满身。他抹了把脸上的灰,抓起身边的望远镜,镜片里日军阵地的炮口还在闪光,第二波炮弹已经呼啸而来。
“各连注意隐蔽!”曹兴国对着步话机大吼,声音被炮声撕得断断续续,“让炮兵班沉住气,等他们打完三轮再还手!”
“团长!二排的掩体塌了!有弟兄被埋了!”严英豪的吼声从右侧阵地传来,带着焦急。他正指挥战士们用铁锹扒土救人,炮弹落在附近,掀起的气浪差点把他掀进战壕。
“先救人!”曹兴国喊道,“告诉弟兄们,别抬头!武田这是在撒野,撑不了多久!”
炮声密集得像爆豆,日军的炮弹几乎覆盖了整个主峰。战士们蜷缩在掩体深处,听着头顶“嗖嗖”的弹啸和“轰轰”的爆炸,握紧了手里的枪。有年轻的新兵吓得脸色发白,老兵们就拍着他们的肩膀,用最糙的话打气:“怕个球!小鬼子的炮弹没长眼,咱命硬着呢!”
三轮炮轰过后,武田眯起眼睛观察岭上的动静。硝烟里看不到八路军的还击,甚至连枪声都没有,他得意地咧开嘴:“看到了吗?土八路就是一群孬种!再给我来两轮!”
“大佐,弹药不多了……”副官小心翼翼地提醒,出发时带的炮弹经过前几天的消耗,已经所剩无几。
“用!”武田眼睛一瞪,“把备用的都用上!今天必须把主峰拿下来!”
第四轮炮弹落下时,狼窝岭主峰的战壕已经多处坍塌,不少战士被埋在土里,只能靠战友们互相拖拽着转移。曹兴国的观察哨也被一发炮弹击中,半边掩体塌了下来,他被埋在碎石下,幸好被两个战士及时拖了出来,胳膊被划开一道长口子,鲜血顺着袖子往下淌。
“团长!您受伤了!”通信员想给他包扎,被他一把推开。
“别管我!”曹兴国抹了把脸上的血,对着步话机嘶吼,“炮兵班!轮到咱们了!目标日军炮兵阵地!标尺二九五,方向西北!给我狠狠打!”
岭后的隐蔽炮位里,战士们早就憋着一股劲。炮兵班长亲自瞄准,吼道:“装填!放!”
三门缴获的山炮同时开火,炮弹精准地落在日军炮兵阵地中央。正在装弹的日军猝不及防,被炸开的炮弹掀飞了两门山炮,弹药箱被引爆,连环爆炸声震耳欲聋,比刚才日军的炮轰还要猛烈。
“打得好!”狼窝岭上响起一片欢呼。严英豪从战壕里探出头,看到日军炮兵阵地成了火海,笑得露出了牙。
武田树新看着自己的炮兵班被炸得七零八落,眼睛都红了。他没想到八路军的炮打得这么准,更没想到他们能沉住气等到现在。
“机枪连!给我压制住!”武田吼道,“步兵冲锋!拿下主峰!”
日军的重机枪突然开火,子弹像雨点般扫向岭上的战壕,压得战士们抬不起头。紧接着,黑压压的日军步兵端着刺刀,像潮水似的冲向狼窝岭,嘴里喊着“万岁”,气势汹汹。
“准备手榴弹!”曹兴国的声音在战壕里回荡,“等鬼子靠近了再扔!”
战士们握紧了手榴弹,手指扣在引信上,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日军。离战壕还有三十米时,曹兴国猛地站起,大吼:“扔!”
数百颗手榴弹同时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落在日军冲锋的队伍里。爆炸声接连不断,日军被炸得人仰马翻,冲锋的队形瞬间乱了。
“冲啊!”严英豪举着大刀跳出战壕,“杀鬼子!”
战士们跟着跃出,和冲上来的日军展开了白刃战。刺刀碰撞的脆响、枪声、喊杀声、惨叫声混在一起,狼窝岭上成了血肉磨坊。曹兴国胳膊淌着血,却挥舞着缴获的日军指挥刀,刀刀致命,身边很快倒下了四五个日军。
武田在阵地后看着白刃战的场面,脸上露出残忍的笑。他就喜欢这样的厮杀,觉得只有鲜血才能证明帝国的强大。
“再加把劲!拿下主峰有奖!”武田挥着军刀呐喊,却没注意到梅川义夫悄悄退到了后面——梅川知道,这种硬碰硬的冲锋是最愚蠢的,狼窝岭的战壕纵横交错,八路军熟悉地形,日军冲得越猛,死得越多。
果然,没过多久,冲锋的日军就被打了回来,尸体在山坡上堆成了小山。武田还想组织第二次冲锋,却被梅川拉住了。
“武田大佐,不能再冲了!”梅川急道,“咱们的伤亡太大,再冲下去,联队就打光了!”
“滚开!”武田甩开他的手,“你懂什么?这是决战!”
狼窝岭上,战士们也在喘息。严英豪的大刀卷了刃,身上添了好几处伤,靠在战壕壁上直喘气:“团长,鬼子这波冲得真凶,差点就顶不住了。”
曹兴国用布条勒紧胳膊上的伤口,血很快渗了出来:“武田是想跟咱们拼消耗。他以为人多就能耗死咱们,没门。”他对通信员说,“让三营从侧翼摸下去,偷袭他们的机枪阵地!”
“是!”
三营的战士们借着地形掩护,悄悄绕到日军侧翼。他们穿着缴获的日军军装,混在溃败的日军里,摸到了重机枪阵地附近。班长突然喊了声“动手”,战士们掏出匕首,瞬间解决了机枪旁的日军,调转枪口就向后面的日军扫射。
“哪里打枪?!”武田吃了一惊,回头看到自己的机枪阵地在向日军开火,顿时明白过来,“八嘎!有奸细!”
混乱中,日军的第二次冲锋又失败了。武田看着狼狈退回的士兵,看着被炸毁的炮兵阵地和机枪阵地,终于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撤!暂时撤退!”武田咬着牙下令,声音里充满了不甘。
日军像潮水般退去,狼窝岭上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受伤战士的呻吟和风吹过尸堆的呜咽。曹兴国站在战壕边,望着日军撤退的方向,脸色苍白,却挺直了腰杆。
“团长,您快歇歇吧。”严英豪扶着他,“您的伤不能再拖了。”
曹兴国摆摆手,看着满地的尸体和血迹,轻声道:“让卫生员先救重伤员。通知各连,抓紧时间加固工事,武田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中午时分,日军阵地里一片死寂。武田坐在帐篷里,面前摆着酒瓶,却一口没喝。梅川站在旁边,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武田突然问,声音沙哑。
梅川愣了一下,连忙道:“大佐说笑了,只是……八路军确实顽强,咱们得想个别的法子。”
武田灌了口酒,猛地把酒瓶摔在地上:“别的法子?在关东军的时候,对付俄国人,就是靠冲锋!从来没有攻不下来的阵地!”
“这里不是诺门罕……”梅川小声说。
“闭嘴!”武田怒吼道,“传令下去,下午继续进攻!我就不信拿不下一个小小的狼窝岭!”
狼窝岭上,战士们正在吃午饭,是压缩饼干和白开水。曹兴国的胳膊被卫生员重新包扎好,虽然还在疼,但已经能用力了。
“团长,侦察兵说鬼子在做饭,看样子下午还要来。”严英豪说。
“意料之中。”曹兴国咬了口饼干,“武田这种人,不撞南墙不回头。咱们得再想个办法,让他彻底断了念想。”他看向侧翼的小河沟,那里的水已经被血染红,“下午他们再来,就把他们引到那边去。”
严英豪眼睛一亮:“您是说……用地雷?”
“不光是地雷。”曹兴国笑了笑,“让三营在河沟对岸挖几个假掩体,里面藏上炸药包。等鬼子冲过去,就给他们来个惊喜。”
下午的太阳毒辣辣的,晒得人头皮发麻。武田果然组织了第三次冲锋,这次他学乖了,没让步兵硬冲,而是让机枪和剩下的两门山炮掩护,一点点往前推进。
“团长,鬼子变聪明了,走得很慢。”严英豪趴在战壕里,用望远镜观察。
“让他们走。”曹兴国不急不躁,“等他们过了河沟再说。”
日军小心翼翼地过了小河沟,看到对岸有几个新挖的掩体,以为是八路军的薄弱点,立刻集中火力轰击,然后大股步兵冲了过去。
“就是现在!”曹兴国大吼。
三营的战士们按下了引爆器。藏在假掩体里的炸药包瞬间爆炸,冲在前面的日军被炸得粉碎,后面的日军被河沟挡住,退不回去,成了岭上机枪的活靶子。
“打得好!”战士们欢呼起来。
武田在阵地后看到这一幕,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梅川赶紧扶住他:“大佐!您没事吧?”
“撤……撤退……”武田有气无力地说,他终于明白,自己碰上的不是一般的对手。
黄昏时分,日军彻底退回了阵地,再也没敢进攻。狼窝岭上,战士们坐在战壕里,看着夕阳把天空染成红色,脸上露出了疲惫却骄傲的笑容。
曹兴国走到主峰,望着远处的日军阵地,那里已经亮起了灯火。严英豪走过来,递给她一块烤红薯:“团长,吃点东西吧。”
曹兴国接过红薯,咬了一口,甜香的味道驱散了些许疲惫:“武田这头老虎,算是被咱们打懵了。”
“那他明天还会来吗?”
“会。”曹兴国点头,“但他已经没了锐气。明天,就是咱们反击的时候了。”
夕阳渐渐落下,狼窝岭被暮色笼罩,只有战壕里的火把还在燃烧,像一颗颗不屈的星辰。
“你说,等把鬼子都赶跑了,咱们是不是就能过上安稳日子了?”一个年轻战士问身边的老兵。
老兵望着天边的晚霞,笑了:“会的。到时候,咱们就在这狼窝岭上种满庄稼,让它再也闻不到血腥味。”
远处的日军阵地里,武田树新坐在帐篷里,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看着地图上的狼窝岭,突然觉得,这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头比他更凶猛的野兽,正张开血盆大口,等着吞噬更多的生命。
“明天……还要进攻吗?”副官小声问。
武田没有回答,只是拿起酒瓶,大口大口地灌着,仿佛只有酒精才能麻痹此刻的挫败和恐惧。
狼窝岭的夜,安静而沉重,酝酿着明天的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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